每個班的方陣檢閱儀式,只有短短不到一分鐘的時間。
這卻是薛梨人生從未有過的高光時刻,因為全校幾萬人的目光,此刻都凝聚在她一個人身上。
習(xí)慣了逃避,習(xí)慣了把自己隱藏在人群中,久而久之,她好像就真的變成了廣袤沙漠中的一顆小砂礫,毫不起眼。
今天是第一次,小砂礫要將自己曝露在太陽之下,折射出不一樣的光芒了。
薛梨緊張得要死,腎上腺素瘋狂飆升,在等候入場期間,跑了好幾次洗手間了。
沈南星一直在她身邊,給她加油鼓勁兒:“沒事,就跟玩兒似的?!?br/>
“剛剛在后場都沒注意,怎么這么多人??!”
晨風(fēng)吹拂著,小姑娘的身子哆嗦個沒完,“不行不行,我真的不行!南南還是你來吧!我一走出去,我就會原地猝死!”
“我?guī)湍憬谢鹪釄??!?br/>
“嗚…”
薛梨緊緊攥著她,沈南星感覺到她掌心冒了冷汗:“你把他們?nèi)籍?dāng)成大白菜就好了!”
“我最討厭大白菜了。”
“那你喜歡什么?”
薛梨想了想,說道:“我喜歡…生石花。”
“那是什么?。俊?br/>
“就是一種長得很像屁股的多肉植物。”
“那你就把他們?nèi)慨?dāng)成屁股。”
“我試試。”
薛梨閉上眼,努力想象著全場觀眾變成了一排排的屁股。
好像…有用。
她沒那么害怕了。
就是畫面有點詭異。
排在他們前面的法語班方陣已經(jīng)出場了,林教官對薛梨做了個手勢,叫她趕緊準(zhǔn)備。
薛梨深呼吸,沉下心緒,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手里的旗幟上,在激昂的音樂聲響起之后,領(lǐng)著隊伍、迎著朝陽,邁步向前。
然而,帥不過三秒,一出去,她就崴了下腳,整個身子趔趄著向前撲了撲。
觀眾席頓時爆出一陣不大不小的喧囂。
畢竟,舉旗手太明顯了,在無比整齊的方陣中,她遙遙領(lǐng)頭,吸引了全場所有人的目光,一個微小的動作都會被幾萬雙眼睛無限放大。
薛梨脹紅了臉,都要哭了。
他們不是屁股,屁股怎么會說話,怎么會嘲笑她。
她不知道該怎么辦,動作忘得一干二凈,步子下意識地后退…
可是,整個方陣就在她身后,她無路可退…
完了。
她就知道自己做不好,好好躺平認輸,還爭什么爭?。?br/>
觀眾席的議論聲越來越明顯,高臺上,學(xué)生會宣傳部負責(zé)播報的同學(xué),見這隊方陣遲遲不出…一時間也不知道該不該繼續(xù)播報。
就在這時,陳西澤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接過了負責(zé)播報的干事的話筒——
“現(xiàn)在向我們走來的是外國語學(xué)院同聲傳譯班的同學(xué)們,他們步履整齊,精神振奮。領(lǐng)隊的舉旗手是一個非常勇敢的女孩,正要邁出她無比堅定的步伐?!?br/>
他的嗓音如同夏日冰柜里剛打開的可樂汽水,冒著氣泡,冰冷又清冽。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陣解說音給吸引了,這聲音也…太好聽了吧!跟剛剛解說員板正的腔調(diào),截然不同。
薛梨認出了陳西澤的聲音,心被狠狠戳了一下。
他看著她呢!
伴隨著音樂鼓點的節(jié)奏,終于,她邁開了步伐,旗幟在她的手里靈活地舞動了起來,就像峨眉山上下來的小師妹,帥氣又颯逸。
陳西澤繼續(xù)解說著,尾音拉長,帶著某種似笑非笑的意味。
因為其他班級都是中規(guī)中矩的方陣檢閱,忽然間有了新變化,自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漸漸地,觀眾席沸騰了起來。
而在最后,薛梨心一橫,抬腿邁了一個矯健利落的側(cè)空翻,行云流水,非常漂亮!頓時掀起了一個檢閱儀式的小高潮。
全場觀眾叫喊著,掌聲如雷——
“啊啊啊??!這一隊好帥啊!”
“那個小姐姐…太殺我了!像個女俠!”
“好厲害啊!”
……
高臺之上,陳西澤放下了話筒,心跳意外地有些失控。
他嘴角噙著淺淡的笑,目不轉(zhuǎn)睛地望著田徑場上漸漸退場的女孩的背影。
播報員難以置信地盯著他,咽了口唾沫。
這位主席,可是出了名的殺伐冷漠。
他可從見陳西澤流露過如此溫柔的眼神啊。
……
晚上,陸晚聽揚著手機走進寢室,激動地說:“學(xué)生會公眾號發(fā)布的結(jié)業(yè)大會新聞稿,我們班頭版頭條!教官都高興死了,要給我們班每個同學(xué)的成績都打優(yōu)!”
“他當(dāng)然高興,他的優(yōu)秀教官獎沒跑了?!鄙蚰闲墙舆^了手機,看著圖片上那個英姿颯爽的女孩,偏頭對薛梨道,“寶貝,我覺得你可以跟你哥一樣,打扮起來,走點兒不一樣的潮妹路線,你的五官挺高級的,多穿點時尚的衣服,說不定會大變樣!”
薛梨抱著《行測》題庫,抬了抬厚厚的框架眼鏡:“親愛的,你忘了你之前說的,變美的前提條件是什么嗎?”
感受到小姑娘意味深長的眼神,沈南星無情地拉上了自己書桌的簾子:“好了你不用說了,窮逼沒有資格變美,姐也幫不了你?!?br/>
薛梨蹭到她簾子里面,攬著她肩膀:“親愛的,商量下,我送你那盒面膜,要不你還我一片兒?你看我今天曬成什么樣了?!?br/>
“什么面膜,我沒聽說過有什么面膜,陸晚聽你聽過嗎?”
陸晚聽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聾子什么都聽不見?!?br/>
薛梨撇撇嘴,靠著書桌,摸出小荷包數(shù)了數(shù)。
又只剩下兩百多塊錢了。
她怎么這么慘啊,大學(xué)之后,她一件漂亮衣服都沒買,還總為生計發(fā)愁。
不過好在,軍訓(xùn)結(jié)束以后,學(xué)生會的筆試面試就要開始了,如果能通過,陳西澤答應(yīng)她的事兒肯定不會食言。
這家伙看著摳門,絕對是個深藏不露的大金主。
薛梨一靠近他就能嗅到金錢的味道。
……
孟薇安蹬著高跟鞋回宿舍,走廊里,老遠都能聽到她踢踏踢踏的腳步聲,沈南星立刻給陸晚聽和劉詩雨使了個眼色。
倆人拿著手機走到寢室門口,夸張地說:“梨子,你上了頭版頭條哎!”
劉詩雨手機里的電子女音也響了起來:“真-棒-呀!”
門邊摸鑰匙的孟薇安翻了個白眼:“至于么,得瑟成這樣?!?br/>
說完,她重重地關(guān)上了寢室門。
陸晚聽也關(guān)上了門,神秘兮兮地對女孩們道:“孟薇安剛剛表白被拒了,正不自在呢?!?br/>
薛梨詫異地問:“她這么漂亮,還被拒啊?”
“可不是,誰讓她跟校草表白。”
“校草…”薛梨忽然有點緊張,握著水杯的手也抖了抖:“不、不會是…”
“薛衍?!?br/>
“噗?!?br/>
薛梨嘴里的水都噴出來了,弄濕了《行測》題庫,她趕緊抽了紙巾擦干凈。
“真的假的?!”
“真的,群里都在傳,就在學(xué)校東邊的涂鴉社區(qū),今晚不是有街球社的表演嗎,好些女孩跟薛衍要微信,她也去了,但是聽說被拒絕了?!?br/>
“薛衍是不是瞎了,她這么漂亮?!?br/>
孟薇安當(dāng)然是全班公認的漂亮,甚至軍訓(xùn)那會兒,班里幾個無聊的男生都把她選為班花了。
“對啊,人家說有喜歡的人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