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時間,許然來找了薛梨好幾次,每次都看到小姑娘在操場迎風跑步。
“沒你這樣玩命的,真的夠了,陪我去看電影啊?!?br/>
“不行?!毖嫒耘f一路小跑,“下周運動會就要開始了,我一定要沖到前三名,拿到獎金!”
“就為了幾千塊,你至于嗎?”許然不以為意地陪著她跑,“你需要錢,問我借啊。”
“不借?!毖娲鴼?,“借了還要還?!?br/>
許然皺眉道:“我覺得你要跑完三千,非得把小命丟出去,所以命重要還是錢重要啊。”
小姑娘不假思索:“錢?!?br/>
“別跑了,需要多少錢我給你啊。”
“差不多1000吧,我要買鞋?!?br/>
少年露出嫌棄的表情,不屑道:“我當多少,行了,先陪我去看電影,完了我?guī)闳ス浣仲I鞋,真是的,就這點…每天把自己累得半死?!?br/>
“我買男式的運動鞋,給陳西澤買的?!?br/>
許然困惑地看著她:“這屬于是給領導送禮的性質(zhì)?”
薛梨搖頭:“不,這屬于是色迷心竅的性質(zhì),我喜歡他。”
“……”
她停下腳步,看著他:“誒,你不是要借我錢嗎?”
許然擺擺手:“我傻啊我!借你錢去給我情敵買鞋?!?br/>
“那還看不看電影?。俊?br/>
“不看了,拜拜!我去喝酒了!”
他郁悶地轉(zhuǎn)身離開了操場。
看著少年遠去的背影,薛梨笑了。
許然這性格,跟他說開了,還挺輕松的。
……
運動會前三天,屬于班級間的項目比拼,諸如短跑接力一類。
在薛梨的嚴格培訓之下,250宿舍也順利拿到了二十四式太極拳的最高分,孟薇安寢室緊隨其后,但終究還是差了零點幾的平均分。
三千米的女子長跑在運動會第四天舉行。
那段時間薛梨保持著最佳的健康飲食,每天八分飽,淀粉蛋白質(zhì)均衡攝入,早睡早起。
為了這次比賽,看來她也真是拼了。
陳西澤的氣步|槍全國賽在這幾天拉開帷幕。
晚上正好有一場直播賽,薛梨端著凳子來到了沈南星的高清筆記本電腦前,和幾位室友一起興致勃勃地觀看比賽。
“這一場是資格賽,打六組,每組10發(fā),算總成績晉級明天的決賽?!?br/>
“哎哎哎!你們看到了嗎!”薛梨打斷了陸晚聽的介紹,激動地抓住了沈南星的手,“剛剛鏡頭掃到他了?!?br/>
沈南星揉揉耳朵:“你這不是天天看到嗎,瞎激動什么?。 ?br/>
薛梨哭唧唧道:“我好多天沒見他了!”
過了會兒,鏡頭再度掃向每位選手,然后給到陳西澤一個放大的特寫。
男人穿著紅白色的專業(yè)射擊服,他的身材是所有選手中最好的,勁瘦的腰間扣著射擊帶,身形挺正修長,帶著剛毅的硬氣。
比賽開始,他架好槍,偏頭注目著瞄準鏡,眸光堅定沉著。
舉槍、瞄準、扣動扳機,沒有猶豫,動作一氣呵成。
他是目標明確的狩獵者,沒有敵人、沒有競爭對手,他的對手只有自己。
裁判宣布陳西澤獲得了10.9的最好成績,奪得了這一次資格賽的第一名。
直播間里的解說員介紹著陳西澤的過往戰(zhàn)績和經(jīng)歷。
他是世錦賽最年輕的大滿貫獲得者,也是名牌大學醫(yī)學眼科專業(yè)讀大學生,他的右手既能拿氣步|槍、也能拿精微的手術刀,潛力無限……
在薛梨起身尖叫的同時,她也聽到整個女生宿舍都發(fā)出了沸騰的歡呼聲。
“什么呀,原來大家都在看。”
陸晚聽笑著說:“只許你看帥哥嗎?”
小姑娘嘆了一口氣,有些惆悵。
她以前最怕跟人競爭了,所以找男朋友的標準也一定要是沒有很多人喜歡的那種…
可現(xiàn)在她喜歡的人,卻是全校最受歡迎的男神。
真是傷腦筋。
薛梨看完比賽,洗了個澡出來,鉆進了松軟的被窩里醞釀睡意,手機嗡嗡地響了起來——
123:“贏了?!?br/>
薛梨正要說我知道,正在看呢。但想了想,又覺得不夠矜持,于是改成了——
冰糖雪梨:“恭喜!”
陳西澤給她發(fā)了一段網(wǎng)絡剪輯的短視頻特寫,正好是他偏頭射擊的得分場面。
視頻里的少年,鮮衣怒馬,意氣風發(fā)。
薛梨保存了短視頻。
123:“哥哥牛逼嗎?!?br/>
冰糖雪梨:“哈哈哈哈。”
薛梨嘴角勾著笑,肌肉都僵了,滿心滿眼的愉悅。
123:“要睡了?”
冰糖雪梨:“嗯,明天我有三千米比賽?!?br/>
123:“跑不動了就用走的,我不想回來之后、聽到體育部長抱怨他給你打掃嘔吐物?!?br/>
冰糖雪梨:“我會控制飲食!”
123:“吐胃酸也會腐蝕操場,修這塑膠跑道挺貴的。”
冰糖雪梨:……
123:“別給學生會丟臉?!?br/>
冰糖雪梨:“你也是,不要被人當靶子一槍爆頭了?!疚⑿Α俊?br/>
123:“【微笑】?!?br/>
冰糖雪梨:“睡了!”
123:“量力而為,別讓哥哥擔心?!就戆病俊?br/>
……
次日下午,三千米比賽即將開始,薛梨在塑膠操場邊做著熱身,同時拿著手機看陳西澤的總決賽。
挺開心的,今晚他就會回來了。
不過,也許今晚有慶功宴,那最快明天…
反正馬上就能見面了。
如果薛梨也能拿下名次,掙到獎金,她可能會迫不及待地趕緊給陳西澤買鞋子。
都等不及圣誕了,明天就想送給他。
然而,這次總決賽,陳西澤的成績卻…不盡如人意。
最后一槍,他比其他選手明顯慢了半拍,遲遲沒有射擊。
一個特寫鏡頭給到他英俊的正臉,他用力閉了閉眼,然后睜開,再閉上,再睜開。
好像…忽然看不見了似的。
那一槍延遲了幾秒,還是打了出來,偏離了正中靶心最佳成績。
手機里傳來了解說員遺憾的感嘆聲,直叫著可惜可惜,錯失了冠軍。
網(wǎng)上說陳西澤是“抬槍一晃,國歌奏響”的水平,絕非夸張,有他參加的比賽,沒人拿得了冠軍,只能是他。
薛梨本來一開始沒太在意,拿不到冠軍也沒關系,亞軍季軍,在薛梨看來,都是超棒的成績了。
但僅有的幾次鏡頭掃到他,他坐在休息椅邊,不停地用手指揉眼角,眼眸都被他搓出血絲了,額間滲著汗珠。
他不是易汗的體質(zhì),且現(xiàn)在都快入冬了。
他似乎在竭力忍耐著什么。
薛梨看著比賽已經(jīng)結(jié)束了,立刻給陳西澤打了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他沒有接聽。
薛梨也有些焦慮了起來,心臟撲通撲通地跳著,恨不得立刻長翅膀飛到比賽現(xiàn)場,想知道他現(xiàn)在怎么樣了。
一連打了好幾個電話,陳西澤都沒有接聽,賽場上他應該沒帶手機。
薛梨低頭給他發(fā)消息:“陳西澤,身體不舒服嗎?”
就在這時,裁判的哨聲吹響了,女子三千米比賽即將開始,運動員們來到了各自的跑道上,準備等待槍響。
沈南星接過了薛梨的外套和手機,給她加油鼓勁——
“沒關系,跑不動就走,千萬別逞強!”
“嗯!”
薛梨滿心憂慮地上了跑道,伴隨著一聲槍響,她穩(wěn)穩(wěn)地跑了出去。
有好幾個女孩都比她跑得快,很快就超過了她,薛梨并不追她們,三千米拼的是耐力,不是速度,她只要保持自己的節(jié)奏就好了。
薛梨心里揣著無盡的擔憂和各種各樣的猜想,賽程前半段,她完全感覺不到身體的疲憊,腦子快速運轉(zhuǎn)著,想著究竟是什么樣的事能影響他的比賽。
她一邊跑,一邊想著,在后半段,不知不覺居然超過了一半的選手。
沈南星站在操場內(nèi)圈,陪著她跑:“加油加油,你距離第三名的目標還差兩個!再超兩個就行了!”
還有最后兩圈,薛梨明顯感覺到呼吸變得有些不由自主了。
現(xiàn)在的她不倒下就不錯了,哪還有余力加速啊。
沈南星也察覺到女孩唇色變蒼白了,一整個就是靈魂出竅的狀態(tài),她趕緊閉嘴,不敢再影響她了。
當然,不只是薛梨,其他選手也好不到哪兒去,基本上都處于硬著頭皮死磕的狀態(tài)。
最后一圈,第二名的選手超越加速,不想竟摔了一跤,她爬起來繼續(xù)往前跑,可是速度明顯追不上了,而且體能也徹底耗盡。
她落后了第二名,也落后了第三名,薛梨輕松地超過了她,成為了第四名。
最后半圈,薛梨開始了最后的沖刺,追上了第三名。
第三名的女生察覺到了薛梨的加速,也開始加速,兩個人開始了一段漫長的角力,最終幾乎是同時抵達了終點。
最終裁判宣布,薛梨快了0.1秒,拿到了第三名的資格。
三位室友同時沖了過來,擁抱著薛梨——
“我的天!太猛了!”
“啊啊啊啊你居然真的拿到名次了!”
“牛逼。”
薛梨禁不住她們這樣的熱情,退后了兩步,擺了擺手,躬起了身子。
“難受嗎?是要吐?我我我我…我準備了袋子!”陸晚聽連忙從包包里摸出口袋遞過去。
薛梨嘶啞地喘息著,平復著身體里的翻江倒海,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都好像被放進打蛋器里劇烈搖晃了一番,難受得快要原地去世了。
她推開了陸晚聽的袋子:“不、不吐,我要…我要…”
“你要什么?喝水嗎?”
“手機,我手機…”
沈南星趕緊從包包里摸出手機遞給她:“喏,拿去。”
薛梨打開手機屏幕,看到陳西澤的消息進來——
123:“有些吃壞肚子了,別擔心。”
吃壞肚子?
薛梨回想著他剛剛的樣子,怎么看都不像是肚子痛,反而更像頭痛。
更何況,陳西澤在飲食方面素來克制,從不暴飲暴食,吃的也很清淡。
薛梨忙不迭地給他撥打了電話。
這一次,電話那端終于接聽了,男人呼吸沉穩(wěn):“你的比賽怎么樣?”
“你吃什么把肚子吃壞了?”
兩人幾乎同時脫口而出。
陳西澤頓了頓,胡謅了個借口:“胃病犯了?!?br/>
“你…你什么時候得的胃病??!以前沒聽說啊,陳西澤,你別騙我,到底什么情況?”
“這兩年,飲食不太規(guī)律?!?br/>
薛梨又氣又急,呼吸里都帶著嘶啞的聲音:“讓你做實驗總忘記吃飯,讓你為了省錢把宵夜晚飯懟一塊兒!現(xiàn)在弄出毛病了!你還叫我保持規(guī)律飲食!怎么到自己就…咳咳,咳咳咳…”
她把自己給氣嗆著了,卻還是堅持著把話說完,“到自己就這么不愛惜身體!氣死個人了!”
陳西澤等她平復了一會兒,沉聲道:“我讓很多人失望了,剛剛教練已經(jīng)把我臭罵了一通,網(wǎng)上也有很多罵聲?!?br/>
頓了頓,他低沉的嗓音緩緩突出幾個字,“小貓,你別怪我了?!?br/>
薛梨愣在了原地。
他們之間絕大多數(shù)的相處,陳西澤永遠占據(jù)上風,永遠逼得她面紅耳赤。
他永遠是勝利者和強者的姿態(tài),絕不服輸,絕不低頭。
這是第一次…陳西澤有對她服軟和示弱了。
“你是不是傻?”她盡可能讓自己語氣溫柔些,“我怎么是在怪你呢?!?br/>
明明,是在心疼他。
陳西澤默不作聲,呼吸很急促。
“吃過藥了?”
“嗯?!?br/>
薛梨蹲在地上,手指頭摳著操場的塑膠顆粒,五臟六腑都被擰到一起了,心也碎了:“什么時候回來?!?br/>
“今晚的飛機?!?br/>
“那明天見,陳西澤。”
“好。”
……
薛梨掛掉了電話,顧不得全身的虛軟,轉(zhuǎn)身走出了田徑場。
“梨梨,晚上慶祝嗎!”
“我晚些時候請你們吃飯?!毖婊仡^沖室友道,“幫我領一下獎啊寶貝們?!?br/>
“你去哪兒啊。”
“機場?!?br/>
“你去機場干什么呀!”
“接我老公回家。”
薛梨在接機的航站樓冷冰冰的椅子上坐了很久,一直低頭刷著網(wǎng)上的評論,正如陳西澤所說,罵聲不斷——
“陳西澤怎么回事???最后那幾槍打得太爛了吧?!?br/>
“鐵桿粉絲表示很失望,昨晚的資格賽明明那么精彩,決賽真的沒眼看?!?br/>
“他就是飄了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