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秦明瑜剛剛又把鞋子給一起脫掉了,走起路來不免就慢了些。
雖然侯府的路已經(jīng)修理的很平整了,但石子之類的不免還是有些的。
秦明瑜雖然這十幾年過的算刻苦,但生活上畢竟還是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多,所以這會兒腳底不可避免地就被劃破了。
鮮血混著泥土,沾在因常年不見陽光而略顯白皙的腳上,看著有種觸目的感覺。
可秦明瑜卻像是完全感覺不到一樣,垂著眸面無表情往前走著。
雖然昌平侯將正院戒嚴了,但侯府這么大,下人又這么多,他不可能將所有人都看管起來。
秦明瑜這一路走來因著腦中還有些渾噩,也沒有心思去思考其他的,所以也沒有特意避著人,故而這一路上不可避免地有好些人看見了他此時的模樣。
要知道平日里他作為侯府嫡子從來都是高高在上的,這還是府中下人第一次見到他如此落魄的模樣。
不僅如此,他甚至連外裳,還有鞋子都沒穿,那失魂落魄的樣子就像是受了什么重大打擊一般,甚至有人已是開始懷疑二少爺是不是瘋了?
但想想又覺得不可能,二少爺那般人才,怎么可能突然瘋了?而且他若是真發(fā)瘋,怎會身邊一個跟著的人都沒有?
眾人躲在那竊竊私語,但卻沒有一人敢上前,實在是秦明瑜這模樣讓他們不自覺地有些害怕靠近。
沒過多久,便有侍衛(wèi)圍了上來,將周圍的下人全都趕走了。
這下不僅是正院戒嚴,更是將整個侯府都戒嚴了。
秦明瑜察覺到四周的動靜,這才抬起頭來,看著侍衛(wèi)將他周圍全都清空,隨后便擋在他面前,攔住了他的去路。
他沉聲問道:“這是做什么?”
“對不住了,二少爺,我們也是奉命行事?!边@些侍衛(wèi)都是昌平侯身邊的人,自然認識秦明瑜,聽見他的話,有些不忍心地說道。
“奉命?什么命?”秦明瑜有些嘲諷地說道,“怎么,剛剛還要趕我走,這會兒難不成侯爺就后悔了不成?”
那侍衛(wèi)卻是沒有再回答,有些憐憫地看了他一眼,隨即便直接揮了揮手,朝著其他人招呼了一聲:“上!”
什么?
秦明瑜還沒反應(yīng)過來,便感覺身后一陣風聲傳來,隨即他便感覺腦袋一痛,腦子里頓時便有些嗡嗡的,整個人晃了幾下便倒了下來。
砰的一聲,他整個人都摔在了地上,發(fā)出了一個悶哼聲。
因為頭上受了重傷,他整個人的反應(yīng)都遲鈍了許多,等身上接二連三落下棍子時,他才下意識地伸出手想擋住。
只是剛伸出手,他便感覺到有什么東西從腦袋順著一旁的臉頰慢慢流了下來,流到嘴里,讓他滿嘴都充滿了鐵銹味。
因著受了傷,他本就有些暈乎乎的,雖平日里伸手還算不錯,但奈何雙腳難敵四手,很快便只能躺在那任人宰割了。
一下、兩下……
秦明瑜不過片刻便已是感覺不到自己身上到底挨了多少下,他掙扎著想爬起來,但因著身上的棍棒實在是太密集,他很快連動彈都動彈不了了。
他躺在那不停地悶哼出聲,很快便慢慢闔上了眼。
那些侍衛(wèi)也是知道平日里二少爺是有習武的,為了防止他反抗,故而他們一上來便直接朝著他的腦袋打了一棍,便是想讓他失去行動能力。
因著侯爺?shù)姆愿?,雖然他們心中同情二少爺,但他們也不敢手下留情。
要知道侯爺可就在他們身后看著呢!
那侍衛(wèi)只能讓人不停地朝著秦明瑜身上打,直到他已是看著奄奄一息,沒什么動靜了,那侍衛(wèi)這才停了手,隨后有些猶豫的朝著身后不遠處看了看,見昌平侯走了過來,朝著他行了個禮道:“侯爺,人已是沒聲息了。”
而此時已經(jīng)近乎昏迷的秦明瑜,聽到那熟悉的聲音,卻突然動了動,掙扎著想睜開眼睛,看一看昌平侯。
但他如今已是沒有一塊完好的地方,整個人就像被打碎了一樣,費了全身的力氣,也不過就是勉強睜開了一條縫,更不要提抬起頭來了。
故而他雖然能感覺到昌平侯過來了,但卻只能模模糊糊地從那條縫中看到他的腳,還有他那冷酷的回應(yīng):“嗯?!?br/>
真的是父親……
秦明瑜躺在那有些難以置信地想道,他不明白為什么?明明他已經(jīng)如他所愿離開了,為什么他還要如此?
他就這么恨他嗎?
秦明瑜有些茫然,出身低賤便是原罪嗎?血脈真的這么重要嗎?
他很想大聲地質(zhì)問一聲,但卻什么都說不出來。
最終他還是忍不住又闔上了眼,徹底失去了意識。
昌平侯站在那,看著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秦明瑜好一會兒,確定他真的已是沒有了聲息,這才轉(zhuǎn)頭對著侍衛(wèi)說道:“找個沒人的地方,將人扔了,對了,把……”
他頓了一下,這才接到說道,“他的臉毀了,務(wù)必讓人認不出他來,本侯不想以后聽到任何與侯府或者他有關(guān)的閑言碎語?!?br/>
“是?!笔绦l(wèi)應(yīng)了一聲,抬起秦明瑜便往外走去。
走到一半,忽聽昌平侯又喊住了他們,說道:“走后院,那邊人少,別讓人瞧見了?!?br/>
侍衛(wèi)應(yīng)了一聲,這才重新?lián)Q了個方向拖著秦明瑜離開。
見人走了,昌平侯這才緩過神來,他聽到吳姨娘的話之后,便直接趕了過來,一出來便見到府中的下人都圍著秦明瑜議論紛紛,當時吳姨娘說的那些話立時便從他腦中閃過,他也顧不得許多,立馬就讓人上前將他圍住了。
果然,吳姨娘說的沒錯,若是就這么讓他走了,以他這幅樣子,定然會將他們侯府送上風口浪尖。
就這會兒,他還沒離開侯府呢,就只在府里,就有這么下人圍著他議論了,一旦他出了府,等會兒還不止會傳成什么樣呢!
一想到這個,昌平侯頓時便狠了心,他必須得讓秦明瑜永遠保守這個秘密,這樣才能徹底保全他侯府的名聲。
以絕后患。
但他已經(jīng)這么大了,他已是不可能再控制的了他了,他也并不能保證他會如同兒時那般乖乖聽話。
而且就算他答應(yīng)了,他也沒辦法完全相信一個人會真的一輩子保守一個秘密,一個字都不往外透露。
一個曾經(jīng)走上云端的人,會就此認命嗎?
侯府的名聲如此重要,他不能容許一絲意外發(fā)生,他也不能用侯府的百年聲譽去賭這樣一個可能。
哪怕這個人曾是他最愛的兒子也不行!
更何況他如今已經(jīng)不是他侯府的人了,他甚至都不能肯定此時的他有沒有對他身懷怨恨。
不過一瞬,他的腦中便冒出了一個念頭,只要他臉上看不出以前的樣子,別人認不出他是曾經(jīng)昌平侯府的人,他說的話自然就不會有人相信了。
只他一個好端端的人,自然是不可能愿意讓他毀了臉的,所以昌平侯只能趁他失去意識時行動。
等看著秦明瑜被抬了出去,他這才松了口氣,這件事終于算是結(jié)束了,侯府的名聲也終于保住了。
而那侍衛(wèi)抬著秦明瑜從后門出去后,便尋了個沒人的地方將他放下了。
他原本的確是想聽侯爺?shù)姆愿缹⑶孛麒さ哪槃澚说?,他連匕首都已拿出來了,但當他看著秦明瑜的那張臉的時候,他又猶豫了。
之前便說過,他們這些人雖是侯爺?shù)娜?,但也算是看著秦明瑜長大的,這位二少爺原先是個什么樣的人他們也清楚。
他雖是個侯府少爺,平日里與他們這些卑賤之人并沒有什么接觸,偶爾幾次遇到雖不親熱,但卻也并不會如其他人一般冷言冷語,對待他們反而如同一個常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