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臺樓閣的重華殿內(nèi),是死一般的靜寂。
太醫(yī)蕭昱跪在長安的下首,憂郁全然凝于眉心。
長安徐徐拈了一顆青梅吃了,方蹙眉道,“同心殿的太醫(yī)杜仲,你可相熟?”
蕭昱臉龐的線條慢慢柔和下來,恭首答道,“一同在太醫(yī)院做事,自然是相熟的?!?br/>
長安的笑容和緩,聲音波瀾不驚,卻沉沉震撼人心,“你既是與他相熟,必然知道他為人如何罷?”
“杜太醫(yī)恪盡職守,醫(yī)術(shù)高明,為人也是極忠厚的?!笔掙殴Ь创鹜?,方抬首道,“娘娘是想……”
長安聞言安然一笑,反問道,“本宮想做什么?”
蕭昱猛一低頭,低眉頷首道,“微臣不敢肆意揣測?!?br/>
“有勞蕭太醫(yī)往本宮這里跑一趟了,到底是行云閣的事情更要緊些,本宮便不留太醫(yī)了?!遍L安微微一笑,隨手喚來晚香道,“去送一送蕭太醫(yī)?!?br/>
蕭昱驚覺,何嘗不明白長安語中的深意。他與婉然的事情,早就在貴妃娘娘面前表露無遺了。
思忖間,晚香卻已經(jīng)走到了他的跟前,蕭昱向長安頷首作禮,恭敬退去了。
走至正殿的門口,他見晚香仍然伴在一側(cè),便謙遜拱手道,“就到這里罷,不勞姑娘前去相送了。”
晚香目光清澈,溫然笑道,“不打緊的。再送一段也好,反正娘娘這個時候也不喜我進去?!?br/>
蕭昱聞言,默然地點了點頭。兩人又并肩順著廊下走了一小段路,蕭昱方輕輕開口道,“貴妃娘娘平常也是這般喜怒無常嗎?”
晚香聽了這話,忍不住撲哧笑了一聲,隨即噓聲向他道,“可別這么說,我們家主子性子好著呢。”
蕭昱微微皺眉,“那方才怎么……”
晚香忍不住笑道,“娘娘那必然不是有心想要為難太醫(yī)的。”說罷,她又輕輕嘆了一口氣,感慨道,“前些日子,娘娘的父親沈大人去了,娘娘自然是難過的,若說得不當之處,還請蕭太醫(yī)千萬見諒?!?br/>
蕭昱聞言一凜,立刻拱手道,“姑娘這是哪里的話,貴妃娘娘說什么都是應(yīng)該的?!?br/>
晚香輕輕一笑,沒有再言。
兩人行至重華殿外,晚香立在當下,向蕭昱福了福身道,“蕭太醫(yī)一路小心?!?br/>
蕭昱亦向晚香頷首回禮,方才離去了。
晚香站起身來,癡癡地立在門口,亦是連寒煙在身后喚她許多聲也沒有聽到。
“你在看什么呀!”寒煙上前來從后面輕輕拍了她一下,不覺蹙眉道,“主子叫你進去呢。”
“噢,好。”晚香即刻應(yīng)下了,隱隱感覺自己的臉上已經(jīng)發(fā)燙。她轉(zhuǎn)過身來想躲過寒煙,連腳下的步子也是加快了幾分。
“哎,你的臉怎么這么紅啊,晚香——”寒煙在她的身后呼喊著,似乎還想再說點什么,可晚香已經(jīng)快步從她的身旁離去,臉頰處卻更是燙得厲害。
轉(zhuǎn)入殿內(nèi),長安正坐在榻上等她,見了晚香進來,不由得皺眉道,“怎的去了這樣久?”
晚香面上緋紅,卻只低首答道,“在回來的路上耽擱了一會兒,所以就……”
“罷了?!遍L安擺一擺手,怠于聽她解釋原由,直截了當?shù)?,“方才我問蕭太醫(yī),他亦是不愿意多說的,本宮也不便再問他。只是以他方才所說,杜太醫(yī)是個忠厚老實的人,我們想要疏通他這一關(guān),并不是那么簡單的事?!?br/>
晚香思索起此事,面上亦是焦慮,“此事事關(guān)重大,要扳倒宋昭儀,這是掉腦袋的大事,如果不能抓住他的軟肋,他是萬萬不能肯的?!?br/>
晚香這一句突然點醒了長安,她的眼中忽然閃過一絲微亮,“本宮之前問過朱政,杜太醫(yī)在太醫(yī)院也是有些年份了,他這個年紀還沒有娶妻,如果不是身有隱疾,便是已在宮中有了傾慕之人,一時不得賜婚。本宮認為,倒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些?!?br/>
晚香聞言,眸中驟然一亮,“主子是想利用這一點來拉攏杜太醫(yī)?”
“不是拉攏,是威脅。”長安的唇角微微挑起,有沉重的痛楚驟然在心底蔓延開來,“本宮也不想如此,可宋燕姬不要本宮好過,本宮自然也不會放過她。一命抵一命,也是公平的。”
晚香被長安此時的樣子嚇了一跳,長安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忽而笑道,“你去幫本宮把這個人找出來,帶到本宮面前來?!?br/>
晚香心領(lǐng)神會,低眉垂首道,“是?!?br/>
晚香的辦事效率一向是極高的,這點很得長安的賞識。
兩日后的傍晚,晚香便將一名叫蓮芯的宮女帶到了長安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