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已進入秋季,正午的日頭仍是毒辣,一碧如洗的天空沒有一絲云朵,日光更是毫無遮擋的直射大地。
院子中央跪著一個小丫鬟,她破破爛爛的衣服上血跡斑斑,露出來的肌膚沒有一塊是完好的,結著血痂的眼睛勉強睜開,身體在強烈的陽光下?lián)u搖欲墜。
不遠處的樹蔭下,一位美婦人闔目坐在搖椅上,慵懶而愜意。她雖打扮的樸素,可身邊伺候的婢女婆子不下十個,有捶背的,有捏腿的,有搖扇的,有奉茶果的,那陣仗比官夫人還甚。
戚如煙一身婢女的裝扮,站在周靜容身后,不可置信道:“那,那位就是楊夫人?”
周靜容“嗯”了一聲,戚如煙已是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自從她存了想要給楊儒源做妾的心思,就一直留意著楊家的動靜。
她打探過,楊儒源的后宅干凈,沒有妾室,沒有通房,只有一位正妻,便是楊夫人。
這位楊夫人名聲極好,人人都贊她溫善,性子柔和,是賢妻良母,楊儒源對她也頗為愛重。
戚如煙也曾偷偷窺探過楊夫人,見她果真如外人所說,笑的溫溫和和,極好說話,一副與世無爭的模樣,更堅定了她想要登堂入室的想法。
只是今日所見的楊夫人,與她之前見過的楊夫人氣場全然不同,她差點沒認出來。
周靜容已經邁開了步子,戚如煙仍怔在原地。雅意推了她一把,她方才滿心忐忑的緊步跟上去。
周靜容走到楊夫人身邊,輕聲喚道:“師母。”
楊夫人這才慢慢的睜開了眼睛,臉上浮起些微的笑意:“容娘來了。”
那跪在院中的小丫鬟許是見到有人來,心中又升起了希望,顫顫巍巍的開口哀求:“夫人,求求您饒奴婢一條賤命吧!”
楊夫人似是沒聽見小丫鬟的聲音,連眼神都沒施舍一個。
倒是她身邊的嬤嬤粗聲粗氣的呵斥道:“你這小賤蹄子還敢求饒?打扮的花枝招展勾引老爺?shù)娜穗y道不是你?”
小丫鬟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只斷斷續(xù)續(xù)的為自己辯解:“求夫人明察,奴婢只是在打掃臺階的時候,因日頭太曬,起身時頭暈目眩,險些栽倒。老爺心善,扶了奴婢一把,使奴婢免于摔倒破相。奴婢對老爺絕對沒有半分不該有的心思,奴婢是夫人的人,怎敢對夫人有二心?夫人,您饒了奴婢吧,奴婢當牛做馬報答您!”
嬤嬤冷笑著啐道:“呸!什么險些摔倒,你分明是故意勾引老爺?shù)模⊥髫摿x的賤胚,夫人平日白疼了你!”
戚如煙聽得眼皮直跳,楊夫人若真的疼她,又怎會將她虐打成這般模樣?
小丫鬟見楊夫人根本不為所動,又轉向周靜容乞求道:“這位太太,求您行行好,幫奴婢求求情,救奴婢一命吧!”
周靜容哪好插手別人的家事,只能默不作聲。
楊夫人見小丫鬟竟敢求到旁人身上,終于開了口,冷冷的道了句:“聒噪?!?br/>
嬤嬤立時會意,向旁邊的粗使婆子使了個眼色。婆子二話不說,拿了破布便上前將小丫鬟的嘴堵了。
小丫鬟奮力反抗,可她本就沒有婆子力氣大,又滿身是傷,沒折騰幾下,她就軟軟的倒了下去。
婆子罵了一句,踢了她一腳,見她毫無反應,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面色微微一變。
婆子轉身,向嬤嬤搖了搖頭。
嬤嬤面色平靜的對楊夫人道:“夫人,柳兒去了?!?br/>
柳兒就是那小丫鬟的名字,楊夫人淡漠的瞥過去一眼,好似眼前死的根本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什么物件,嫌棄道:“嘖,沒用的東西,埋了吧?!?br/>
幾個家丁上前,用席子裹了柳兒的尸體抬走。丫鬟提著水桶和掃帚,沖刷著院中的血跡。
淡淡的血腥氣鉆進了戚如煙的胃里,和柳兒血人兒似的模樣帶給她嗅覺和視覺上的雙重沖擊,她差點嘔吐出來。
可滿院子的主子下人,都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讓她心頭泛起陣陣寒意,直冰冷進骨子里。
楊夫人起身,向周靜容伸出了手,笑道:“今兒晌午就咱們娘倆,你可得好好陪師母?!?br/>
周靜容忙扶住她,乖巧的應道:“是,師母。”
楊夫人不經意間瞥到被嚇得呆若木雞、面色蒼白的戚如煙,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這丫頭倒是生的俊俏?!?br/>
戚如煙于慌亂中與楊夫人對視一眼,只覺得她無波的眼神中透著說不出的可怖。她駭然的低下頭,雙腿止不住發(fā)軟,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周靜容解釋道:“鄉(xiāng)下來的丫頭,沒見過世面。雅意,帶下去教教規(guī)矩?!?br/>
楊夫人滿意的瞇了瞇眼,親親熱熱的拉著周靜容走了。
戚如煙機械的跟在雅意身后,渾渾噩噩。
她不敢相信剛才看到的一切,楊夫人不是溫婉賢惠么,怎會如此心狠手辣,視人命如草芥,她怎么敢?
哦,對了,那是奴婢呀,許是簽了死契,主人一句話便能決定生死,她有什么不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