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王妃蘇氏過來給太妃請安,太妃本想與她商量去宋府下定的事情。
蘇氏雖是繼室,但也是正經(jīng)的肅王府主母,此事該是由她操持才不失禮。
卻不想蘇氏今兒竟是一改往日在太妃跟前的低眉順眼,變得有主有見起來。有主意倒還罷了,只是那話里話外都是說宋家門楣太低,與宋家的婚事他們王府不該表現(xiàn)的太過殷勤,該是宋家主動上門才行。
太妃一聽她這小家子氣的話,瞬間被氣了個倒仰,便用一句“當(dāng)年你嫁進王府做繼室可是蘇家的老爺主動貼上來的不成”將她堵了回去。
蘇氏嫁進王府這些年,最大的心病便是她們蘇家的根基太低,配不上王府的門第。如今被婆婆當(dāng)面諷刺,瞬間漲紅了臉。只是想起昨日娘家母親教她的那些婆媳之間的相處之道,她不想將來被兒媳壓一頭,只能從現(xiàn)在起就硬氣起來。
太妃懟過一句,不想再與她攀纏,只接著說起過幾日請了誰做媒人去宋府下定的事。
蘇氏從婆婆手里接了禮單,翻看幾頁見上面的東西無一不貴重精奇,心里雖不舒服倒還能忍耐,只是在禮單的最后面瞧見寫著一對瀅心鐲時,積攢在心里的氣就不由在臉上帶出來了。
這對瀅心鐲是前王妃戴過的舊物,不過不是從娘家?guī)淼呐慵?而是當(dāng)年嫁進王府時太妃傳下來的。
說起來,這鐲子還有一段來歷,還是如今的肅王的曾祖那一代,圣上給當(dāng)時的肅王妃的賞賜。
當(dāng)然,像他們這樣的王府宗親,只要家里的子孫不是太不成器,一般家里總有幾件御賜之物。更何況當(dāng)年的肅王妃可是圣上的嫡親兒媳。
不過這對瀅心鐲卻與尋常賞賜不同,是當(dāng)時的肅王妃隨夫征戰(zhàn)沙場歸來后,圣上當(dāng)著滿朝的文武大臣的面欽賜給肅王妃的。還親口贊了她一句:宜家宜室,乃世間良媳典范。
瀅,乃是清澈之意,瀅心便寓意著夫妻相和,能彼此信托。
從這之后,這對鐲子便成了歷代肅王府的當(dāng)家主母象征之物,傳至當(dāng)代已是第三代。
如此意義非凡的一對鐲子,蘇氏想了這么些年也未曾見過,可現(xiàn)在就這樣輕描淡寫的當(dāng)做下定禮送去給一個小姑娘。這不僅太過抬舉宋家,更是大大的打了她這肅正妃的臉面。
更何況,這鐲子是當(dāng)家主母的象征,難不成婆婆想等世子一成婚就越過自己讓一個小輩當(dāng)家做主不成?
太妃自來了解這個兒媳,一見她的面色就能猜到她這會子心里不知怎么憤懣呢,瞬間就冷了心思。再未與她多說半句,只擺手讓人下去。
再之后,楊太醫(yī)來請平安脈,又有肅王一下朝就過來問安,如此這件事就被傳出去了。
老太妃活了半輩子,什么樣的世情都經(jīng)過見過,別人是如何的心思她不想管,可到了孫兒這里卻不想他受了那些閑言碎語的影響。
她道:“你這門親事咱們自家瞧著好,可那不懷好心思人難免說些嫌棄宋家門第低的話,你可不能聽了那些胡話慢怠了縈姐兒。宋家雖不是勛爵之家,可卻是極清貴的書香之家。你得記著這樣的人家出來的孩子教養(yǎng)一般都是極為妥當(dāng)?shù)模饶苁刈”拘牟荒礁毁F,又見多識廣知道傳家之理。”
到最后她又表態(tài)道:“反正啊,我是極滿意縈姐兒的。這孩子雖年紀(jì)小些,但咱們家多等上幾年也是值當(dāng)?shù)??!?br/>
齊灝如今正是建功立業(yè)的年紀(jì),他是無謂何時成婚的,加之又信任祖母的眼光,因此等上些時日也是可以的。
至于慢怠不慢怠,不說小未婚妻本就合他的眼緣,只這是他將來的妻子一點,他就決不會輕慢了人家。
他道:“婚姻之事,乃是父母之命,只是孫兒生母早逝,如今都聽祖母的就是。”
如此老太妃才滿意了。
齊灝又取出袖袋里的香盒,道:“這是宋府送來的,我瞧著確有幾分奇趣,留著給祖母閑暇時品品?!?br/>
太妃笑著點頭,等齊灝道辭離開后,才收了臉上的笑,與一旁的齊嬤嬤道:“后日是淑榮的生辰,你去蘇氏那里說一聲,到時讓她帶著寧兒霄兒隨我一同去。再讓她準(zhǔn)備的得體些,別丟了咱們府里的體面。”淑榮便是宋老太太的閨名。
齊嬤嬤應(yīng)了聲是,便退出來了。她知道主子的意思,讓自己親自去一趟是為了警告王妃,后日出府不許鬧妖蛾子,免得傷了王府和宋家兩府的和氣。
蘇氏住在王府里的蘊福院,這里并不是王府主母的住處。王府主母歷來都是住在文興院,只是蘇氏剛進王府時并不知道這一點,又介意這文興院里逝去了一位先王妃,嫌棄不吉利。在這里住了不到一個月,就提出要搬院子。等事后知道了,后悔再想搬回來已經(jīng)晚了。
齊嬤嬤心里想著事,剛到蘊福院門口時,就碰上了一個從里面跑出來的十來歲的小少年。這少年一身大紅的刻絲云錦袍,腳上是靛藍(lán)的繡金線如意紋的小朝靴。隨著他跑動頭上的金冠一顫一顫的,眉眼間俱是張揚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