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門小站,戎衛(wèi)營。
審問室里。
“姓名?”
“陳旭?!?br/>
“年齡?”
“二十一?!?br/>
“先簡單介紹一下事情經(jīng)過?!?br/>
封閉的審問室里,陳旭坐在木椅上,頭頂掛著一盞明晃晃的燈,照得他的頭發(fā)發(fā)白,連眉毛都快看不見了。不過也正是因為這樣,他臉上的刀疤現(xiàn)在也沒那么顯眼,總算還能讓人抬起頭看兩眼。
在他的對面坐著兩個穿著草綠色戎裝的男子,其中一個負責旁聽記錄,另外一個則是拿著鋼筆和筆記本,按照筆記本上面的問題進行問話。
大直沽也就是娘子灣的事情,終究是發(fā)生在東五省,明面上現(xiàn)在是東五省流竄的東北縱聯(lián)犯下的事情,所以東北軍內部也盡量在低調處理。
事實上,這些年來東北軍和在東五省一直活躍的東北縱聯(lián)之間的關系相當?shù)拿芮?,日本人曾?jīng)多次指責東北軍為東北縱聯(lián)的人提供了武器和人員培訓。
只不過東五省總歸是日本人搶過來的,所以他們也不敢太囂張,僅僅算是打幾次嘴仗而已。
審問室外面的走廊里,陸錫文難得的離開了營地,走到審問室外面看了一眼,隨即稍微避開一些距離,招呼了一個衛(wèi)兵,問道。
“里面的情況如何?”
“都還挺正常的,沒吵沒鬧?!?br/>
陸錫文擔心的事情現(xiàn)在還沒發(fā)生,算是一個好跡象?,F(xiàn)在他最擔心的就是陳旭腦子抽風,非要在這個時候跳起來大呼什么民族大義,到時候傳了出去只怕讓人笑話。
事實上,坐在審問室里的陳旭出乎意料的配合,面對審問人員的問話,他幾乎是把所有的罪責都推到了徐參謀身上。
聽完了簡要的事情經(jīng)過,負責問話的審問人員看了一眼陳旭,問道。
“這么說,在徐立勛的原定計劃中他是打算直接攻打松江北部礦場?”
“是?!?br/>
陳旭面無表情的說了一句,負責問話的審問人員,有些古怪的看了他一眼道。
“那你拿到的情報又是怎么回事?突發(fā)奇想?臨時起意?”
“事先我并不知道徐參謀策劃了這一次針對松江日本人的伏擊,所以我只是從一個地下黨的角度截獲了一份情報?!?br/>
“怎么截獲的情報?具體過程描述一下?!?br/>
“我去了奉天三處駐松江的情報人員宋睿家中,用手槍威脅他交出了情報。”
“當面用手槍威脅?”
“是的?!?br/>
“然后那個宋某就給了?”
“是的?!?br/>
聽到這里,不說那個負責問話的審問人員,就連那個負責記錄的旁聽員都忍不住笑出了聲。這都是干的什么蠢事情,搞情報能這么當面拿槍逼著要的?
審問的兩個人對視一眼,這下算是徹底明白了陳旭就是個什么也不懂的愣頭青,純純的愛國青年。
最關鍵的是這份直接要過來的情報,最后竟然成為了徐立勛臨時改變作戰(zhàn)目標的重要參考,這兩個負責審問的人真是不知道該罵徐立勛太蠢,還是太天真。
實際上,在陳旭這個親歷者而言,他很清楚這次看似有些滑稽的事件背后的種種糾葛。
徐參謀為了一己私利和個人情懷,調動了東北軍的一個半整編團,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背負著很大的壓力。從他以往的行動來看,他一直是堅定的站在東北縱聯(lián)這一邊,從事著抗日救亡的行動。
大直沽也就是娘子灣的那場戰(zhàn)役,陳旭看得出來徐參謀強裝鎮(zhèn)定之下的緊張,在那種情況下,他的個人判斷肯定會被影響。而影響他的人不止是陳旭,還有其他的人。
在王順通知徐參謀的那一晚,東北縱聯(lián)的人還有徐參謀帶去的東北軍將領之中一定還有別的內線,他們的作用就是煽風點火,夸大田中信三在松江城北礦場的防守力量,同時強調大直沽作為武器庫對松江戰(zhàn)局的重要性。
在這多方的作用下,徐參謀最終臨時改變了戰(zhàn)略目標,選擇攻打那個虛構出來的大直沽,正好就落入了敵人的圈套。
陳旭每每想到這里都會遍體生寒,深感日本特務和奉天三處這樣的老牌諜報機構對于東北軍的滲透。
他們通過各方面的情報和人員配合,甚至可以左右一場戰(zhàn)役的勝負,猶如一個始終不曾露面的持棋對弈之人,從一開始就已經(jīng)窺探到了全局動向,左右著數(shù)千人乃至于數(shù)萬人、數(shù)百萬人的生死存亡。
伴隨著一聲鋼筆合蓋的咔嚓聲,負責審問的審問人員簡單的在筆記本上寫了兩句話,回頭對著另外一個人,順口玩笑一句道。
“徐立勛這孫子就是太裝了,大戰(zhàn)沒打過幾場,紙上談兵的功夫一點兒不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