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噠噠噠的馬蹄聲令原本凋敝的村莊多了些生氣。
村子坐落在京城的西北邊,隔了十幾二十里地,叫什么反正是少有人知。趕上這年景,百十來口人走的走,死的死,青壯多是出門闖蕩去了,能留下的大都是些上了歲數(shù)腿腳不利索的老人。
本想著活一天算一天,結(jié)果前些年遇到位走鏢的大俠,途徑此處,瞅見這一幕,隔三差五便讓人過來接濟(jì)一二,日子才算有了點(diǎn)盼頭,不像以前那樣死氣沉沉。
聽到馬蹄聲,原本破落的村子里陡見人影騰挪,肅殺四起。
直到瞧見趕車人露出面目,才聽有人熱切的招呼著。
“是程師伯!”
程庭華趕著輛板車,上面滿滿摞了一車干草,裹著不少治療外傷的草藥。
沒等停下,干草捆里翻出個(gè)人來。
“陳師弟!”
……
幾個(gè)相熟的聲音接連冒出來,正是左宗生他們。
還有一些京城里的游俠,一群人圍了上來,嘰嘰喳喳,問東問西的。
朝云來的最快,也不說話,只是繃著她那張白凈小臉盯著陳拙左右打量,杏眼眨都不眨,等瞧見沒有什么見血的地方才松了心里的緊張,眼含關(guān)切道:“陳大哥,你沒傷著吧?”
陳拙心頭一暖,笑道:“這才幾天沒見啊,別窮緊張?!?br/> 細(xì)一瞧,他才發(fā)覺這妮子的身骨不知不覺長高了一截,出落的愈發(fā)亭亭玉立,站他面前都快夠到下巴了。
一旁的程庭華瞧得不太樂意,見自己徒弟眼里只有她那陳大哥,眉頭一蹙,忽然有些后悔當(dāng)初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把古玉留在了鏢局里,憑白給這丫頭塑了個(gè)大敵,到嘴邊的肉都給丟了,心里好不別扭。
“咋的,就不問問你師父我?整天陳大哥長陳大哥短的,天天惦記著……跟我熬藥去……”
朝云還想再說兩句,冷不丁經(jīng)程庭華這么一打岔,俏臉一紅,沒瞧見老人眼里的憂色,埋下頭跟著老人走了。
陳拙卻是沒有留意到二人的反應(yīng),只當(dāng)程庭華說的調(diào)笑之言,加上身旁人眾多,一時(shí)忙于應(yīng)付。
他依稀能從人堆里認(rèn)出幾張眼熟的面孔。
只是往日這些混不吝的小子,如今多多少少都帶了傷;有的丟了半邊耳朵,有的斷了胳膊,還有人變成了獨(dú)眼龍,臉上卻興奮的和他打著招呼。
左宗生感慨萬千地道:“好小子,就知道你不會(huì)安分,哪想你居然把奕親王給殺了……哈哈,痛快……”
左宗生往日平和的模樣如今好似多了幾分生硬棱角,臉頰上還掛著一條結(jié)了痂的血口,眼神也變得犀利起來,胡子拉碴,刀不離身,散發(fā)著濃濃的血腥氣。
見陳拙在打量自己臉上的傷,左宗生哈哈一笑,“被洋人的洋槍刮了一下,我還當(dāng)他們有什么三頭六臂,刀劈劍砍照樣見紅,盡說些鳥語,嗨什么米的,被我宰了三十多個(gè)。”
哪料他一開口,那些個(gè)參加了義和團(tuán)的游俠兒也都七嘴八舌的搭起了腔。
“我殺了兩個(gè)!”
“我殺了一個(gè)!”
“還有我,五個(gè)!”
……
聽到這些殺敵人數(shù),左宗生臉上的笑意反而淡了不少。
血肉之軀哪能敵得過槍炮火藥,殺的人多,死的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