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萬萬沒想到姜晏提的是這件事。
　　殷澈臉色白了一瞬，很快恢復如常。這件事情她已經想得很清楚，不必再糾結，只是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捏住，一抽一抽地疼。
　　鄭寤生臉色變了幾變，在太后面前，到底沒有發(fā)作，只道：“有勞太后操心，但是此事不急?！?br/>　　“怎么不急？你父親在你這么大的時候，兒子都能滿地跑了?！?br/>　　既然講開了，索性講個透徹。鄭寤生不想對太后翻臉，傷了澈兒的心，也不愿被太后玩弄于股掌之間。他立住身形，目光落在一地落花之中，聲音穩(wěn)定堅毅：“若要娶妻，孤只會娶所愛之人?！?br/>　　雖然他沒有看她，殷澈卻忍不住心跳如擂鼓。
　　她憑著一股直覺，覺得他口中的所愛之人就是自己，祭仲的話言猶在耳，卻無論如何不敢相信。
　　老子是個花心大蘿卜，兒子竟然是個癡情種。姜晏意外地看了兒子一眼，說：“你怎么知道你所愛之人也愛你？”
　　“孤愿意等?！?br/>　　“等不到呢？”
　　“孤相信等一輩子，會等到的?！?br/>　　姜晏嗤笑一聲，等一輩子，說得真好聽，可惜，別說一輩子，就是十輩子，也不會讓你等到。她看了眼站在后面的殷澈，光影之下，不知怎的，她的神情看起來竟然有些落寞。
　　心思微動，姜晏便明白兩人之間大概是怎么回事，正合她意。
　　還欲開口再說點什么，一個侍衛(wèi)腳步匆匆走過來。
　　他走到鄭寤生身邊一行禮：“啟稟王上，宋國率十萬大軍犯境！十萬火急，相國大人、祭仲大人和朝中大臣們請王上速去隸章臺！”
　　四國聯(lián)軍！在場的所有人抽出一口冷氣。
　　.
　　“怎么沒人早點稟報孤？”鄭寤生裹挾著一身怒氣踏進隸屬房時，亂成一鍋粥的文武百官頓時止住嘈雜言語，安靜下來。
　　祭仲回道：“宋國突襲，保密工作做得很好，要不是我們的探子拼死殺出重圍，將消息送出，只怕等到宋軍兵臨新鄭的時候，我們才會知曉?！?br/>　　鄭寤生雖然生氣，但是心里十分清楚，現(xiàn)在不是扯這些雞毛蒜皮小事的時候，如何御敵才是大事。
　　攤開羊皮地圖，上面用朱筆在斗城處標出一塊醒目的紅色，斗城面是宋國大軍。
　　“斗城方寸之地，兵力薄弱，失守是遲早的事情，祝聃將軍已帶兵前去支援?！奔乐俚?。
　　鄭寤生眉頭緊鎖，目光死死落在斗城之上，不知不覺捏緊了拳頭。子呂的話說出了他此時的心聲：“斗城若是失守，宋軍進入鄭國腹地如一馬平川，抵達新鄭指日可待！”
　　寂靜片刻的人群又喧嘩起來。
　　人心惶惶，各人心里都明白斗城失守意味著什么。斗城位于一方狹隘的山嶺處，背后是無所依憑的平原之地，而新政，就處于平原之中，若是斗城失守，后果不堪設想。大爭之世干戈起，誰也不能幸免。
　　有人的心思不免活絡起來。
　　鄭寤生聽朝臣們吵吵嚷嚷半晌，除了不說話的子呂和祭仲，誰也沒提出個建設性的意見。他二位不說話，是因為根本沒有別的辦法。既然祝聃將軍已帶兵馳援前線，只能祈禱上將軍能傳回好消息了。
　　鄭寤生頭重腳輕走出隸屬房的時候，外面夜已闌干，廊下空無一人，宮燈在冥冥夜色中閃動著凄清的光芒。
　　他抬頭望了望夜空，眼睛有些干澀。
　　“寤生?！币蟪簭暮诎道镩W現(xiàn)瘦削身影，來到他身邊。
　　鄭寤生低低應了聲。
　　看他神色，殷澈便知道議事的結果不太好。
　　“事情雖然緊急，畢竟還是在意料之中，只是沒想到他們動作如此迅速?！毖杆俚骄谷簧癫恢聿挥X打到了斗城，而鄭國之前布置的一切防御措施跟兒戲一般，在絕對的軍事實力面前名存實亡，不值一提。
　　“宋國是為了公子馮出兵的？”
　　“應該是?！?br/>　　除了對宋國國君之位最有威脅的公子馮活在新鄭，鄭寤生想不出還有什么別的理由值得宋與夷不惜舉國之力來伐，開罪鄰國。
　　“朝臣們都勸我把公子馮交出去，向宋國求和?！?br/>　　“宋國犯鄭在先，若是鄭國一味低三下四求和，讓宋國嘗到了甜頭，以為鄭國軟弱可欺，鄭國以后的日子可就難過了?！?br/>　　鄭寤生不禁浮起一抹笑意，總算聽到一句舒心的話。
　　“的確如此?！彼p聲附和。
　　宋國恃強凌弱，先犯鄭國，若是鄭國服了軟，日后還有什么威信可言？如此簡單直白的道理，街邊三歲小兒都懂，可朝堂之上那些頑固不化的老臣只會一味勸諫求和，當真是平靜的日子過久了，不知道何為居安思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