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晉立在帝丘城墻頭上,看著城墻下凌亂的人馬足跡,遠處還有未熄滅的火盆頑強不息地茍延殘喘。
一夜之間,鄭軍撤得干干凈凈,片甲不留。
雖然勝之不武,不過只要目的達到了就行。衛(wèi)晉摸了摸鼻尖。
他是個慣會算計的,鄭寤生臨走前,他特意送上求和書一封,給足了鄭寤生面子和臺階,表示,這不是你被迫撤離的,而是我與你講和了,鄭衛(wèi)之間結為兄弟關系,以后可不能你打我我打你的。
呵,求和書就是個擺設,關鍵時刻,還不是想撕就撕。
不過衛(wèi)晉會做人,鄭寤生也給他這個面子,伐衛(wèi)之事就這樣匆匆收尾。
就這樣走了,鄧輝等人是極不甘心的,可是又沒有辦法,畢竟三殿下鬧出了事情。
殷澈心里尋思著,看這些天鄭寤生只是圍困了帝丘,卻根本沒有攻城的意思,八成是一開始就沒打算攻占帝丘,從始至終,他都只想給衛(wèi)國一點顏色看看而已。
祭仲也是這么認為的:“我們這位王上心眼比天上的心心還多,他如果真的想拿下衛(wèi)國,其實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不過懶得拿罷了?!?br/> 殷澈心里對國與國之間發(fā)動戰(zhàn)爭這樣勞命傷財?shù)男袆悠鋵嵤呛懿毁澩模骸拔疵馓瀑M了?!?br/> 祭仲笑起來:“雖然破費些,但是利遠大于弊啊,瞧,衛(wèi)國不就乖乖地和鄭國和談建交了嗎?”
殷澈神情認真:“用和平的方式,鄭衛(wèi)也能建交?!?br/> 祭仲將兩手揣在袖子里,似笑非笑望著她:“有道理,不過這樣一來,王上的心腹大患就難以鏟除啊?!睂τ谝蟪海乐僖幌蚴怯性捴闭f,不是因為不忌諱隔墻有耳,單純是擔憂這丫頭被蒙在鼓里,看不清楚局勢。
“什么意思?”殷澈果然驚訝了。
“國內不平,王上能有幾分心思攘外呢?”
“王上的心腹大患是三殿下?”
“那是自然?!?br/> 不知不覺,殷澈背后冒出一層細汗。
仔細想想,確實是這樣。
鄭寤生大動干戈,帶著二十萬兵馬御駕親征,將空空如也的后背對著國內,而好不容易包圍了帝丘之后卻不攻城,就像在等待著什么發(fā)生似的。如此大好機會,國內別有用心之人不鬧出點幺蛾子,都對不起他的一番良苦用心了。
如果說三殿下早有謀反的心思,卻沒有謀反的條件,那么這一次,鄭寤生親自創(chuàng)造了一個千載難逢的條件,遞到了他手上。
若是三殿下沒有謀反的心思,卻難保其他人沒有,比如,姜太后。
再加上有心之人隨意挑撥幾句,謀反一事,干材烈火一般,立馬就熊熊燃燒起來了。
那么,寤生此次歸去,能抵得上姜太后和三殿下的聯(lián)手嗎?
不過,好在衛(wèi)國經過這番干戈,又加上新?lián)Q了國君,里里外外疲憊不堪,正是需要大換血的時候,衛(wèi)晉忙著整頓國內,肅清朝堂,一時半刻應該沒有余力來反咬鄭國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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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寤生接到消息,迅速帶兵撤回鄭國境內,在廩延城外,與鄭段的軍隊的相遇。
事易時移,兩兄弟,一個在城墻上,一個在城樓外,兵戎相見。
殷澈隨著鄭寤生拍馬出來,在城前勒住韁繩。
鄭段穿了一身精鐵打造的盔甲,段字大旗在身后迎風招展,蕭索的天際劃過幾只鴻雁,城上城下距離相隔太遠,看不清他的神情。
“哥?!编嵍伍_口叫了聲。
鄭寤生在下方沉著嗓子應了聲,等待他接下來的話。
不過鄭段喊了他一聲,嗓子就熄了火,沒了下文。
出乎意料的是,兄弟相見,沒有意想之中的大聲呵斥,天怒人怨,雙方都平靜得很,平靜得有些過頭,給人一種這不是在兩軍對峙,而是兩兄弟在發(fā)脾氣鬧矛盾。
額,雖然確實是有矛盾。
鄭寤生等了一會兒,耐心告罄,收兵回去了。
他徑自拍馬走了,鄭段還在城頭遙遙相望。
鄭寤生的部隊選了廩延城外一處高地安營扎寨。中軍帳內,眾將領們已經將曾經的京城太叔罵翻了天,個個義憤填膺,如果鄭段就在眼前的話,估計能立馬沖上去把人砍死。
作為沒怎么發(fā)表意見,一心一意戳在鄭寤生背后當花瓶的殷澈心虛地低下頭,不時抬起頭,看看另一根人形花瓶——祭仲。
祭仲不能當個全天然的背景板,是時不時得說上兩句,大都是怎么攻下廩延城打入新鄭去之內。
吵吵嚷嚷大半夜,人困馬乏,鄭寤生終于開恩,說了句:“今日議事累了,大家都下去休息吧?!?br/> 周圍人如蒙大赦,打著哈欠走了。
接下來一連幾日,幾乎都在重復第一天的戲碼,白天兩兄弟遙遙對視幾眼,晚上將士們開會開到三更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