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鄭已經被太后姜晏接管,斐駟一向是太后的心腹,斐家自然是支持太后和鄭段的,加上收買了城防軍守將,一時間,鄭寤生的大軍只能被擋在城外。而朝中其他的貴族重臣,直到兵變的一刻才反應過來,既然反應過來,就只有被控制的份兒。
其實人人心里都有一把門兒清的算盤打得噼啪做響,這奇葩的母子三人愛折騰就由著他們折騰去,只要不殃及他們這些池魚就好。
至于最后,到底是誰當國君有什么重要呢?有道是,鐵打的江山,流水的帝王。
所以,能躲著的都躲著,在姜晏給小兒子打開城門的時候,愣是沒人蹦出來多說一個字。
殷澈心中哀嘆,有太后這樣會折騰的靠山在,鄭段不想被拖下水都難。
鄭段入了新鄭,先去鄭宮中拜見太后,帶著殷澈一起。
他入城的時間有些晚,夕陽西下,漫天霞光在宮門口九十九道磚石鋪就的臺階上投下一地緋紅。
殷澈發(fā)現(xiàn),宮里的人似乎少了很多,大概是太后有意肅清異己而為之。
延華殿里,鄭段一掀衣袍跪在姜晏面前,脊背挺直,頭顱微微下垂:“母親。”
姜晏正在看一卷書,聞言放下書,抬起頭來,臉上帶著笑意:“你回來啦。”就像以往出現(xiàn)過的千萬次場景一般,一個母親在溫柔地同自己的兒子說話。
“孩兒無能,將廩延丟了?!?br/> 姜晏扶起他:“丟了就丟了,有什么要緊。”
她溫柔地用絲帛替兒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神情專注,擦干凈后,吩咐說:“去修息吧,其他事情都不要想了,一切有母親呢?!?br/> 鄭段走后,姜晏才分出注意力來看殷澈。
“太后娘娘?!币蟪合蛩卸Y。
“坐吧。”太后命令宮女上茶,擺糕點,又問她用飯了不曾,一副馬上要命人備膳的模樣。
殷澈如實回答自己已經吃過,太后便沒再安排什么,讓她就住在延華殿里。
殷澈揣測不到太后的用意,照理說,她和鄭寤生是一邊的,太后不應該直接把她大卸八塊嗎?至少也應該是監(jiān)禁起來,到時候用來威脅鄭寤生吧。
可是太后就像對待一個遠道而來的客人一樣,對她禮貌有加,待遇也奇好。
“娘娘?”殷澈好奇問道,“為何沒見到莫濡姑姑?”
姜晏頭也不抬地回答:“她背叛了哀家,想悄悄給鄭寤生送信,被我關起來了。”注意力似乎全部集中在書上。
莫濡姑姑是伺候了太后幾十年的老人,比親人還親,竟然也能被太后關起來,可見這位太后娘娘真是偏執(zhí)得沒邊了。
殷澈不再說話,安安靜靜陪著她看書,香爐里檀香裊裊,一室靜謐。
時辰到了,姜晏要就寢,命殷澈回屋去。
臨走之時,殷澈有些恍惚,好像外面沒有兵荒馬亂,兵變什么的根本不存在,這只是一個普通的夜晚,她陪太后吃茶,看書,時不時說一兩句話聊天,就跟不久之前的很多個夜晚一樣。
既來之,則安之吧。
殷澈躺在柔軟的床榻上,幾乎是一沾床就睡著了。跟著鄭段一路不要命似地騎馬狂奔,路上所受的待遇絕對好不到哪里去,現(xiàn)在還能躺在這么舒服的地方,簡直就像做夢一樣。
次日清晨,宮人叫醒殷澈,說太后請她去用早膳。
殷澈急忙起床梳洗,到姜晏那里時,鄭段已經在了,一身風塵和疲憊已經洗去,只是神情中帶了抹茫然和難過。
自己的親哥哥就在城外磨刀霍霍,盤算著什么時候把自己的腦袋砍下來,任誰都會難過的。
早膳熬的是小米粥,延華殿的廚子手藝極好,黃澄澄的小米熬得綿軟,最上面浮著厚厚一層米油,聞著香甜誘人。
殷澈佯裝不經意地看了太后一眼,后者小口小口喝著米粥,眉宇間沒有半分憂慮的神情。
心態(tài)可真好。
殷澈心里嘀咕。
同時不禁嘀咕起來,難道太后還有什么奇兵可以依仗嗎?
到了如今這個地步,鄭段手里雖然也有一些兵馬,可是數量很少,哪怕加上新鄭守城的城防軍,跟鄭寤生的十幾萬大軍比起來,不過是九牛一毛。
難道是申國?
太后是申國公主,如果從申國借兵,還是有很大可能性的。
可是,太后這個申國公主遠嫁和親這么多年,現(xiàn)如今的申國國君早不知道傳到了哪一輩,王室成員那么多,不把族譜抱出來都數不清楚誰家有幾口人,哪怕姜晏是貨真價實的申公主,難道現(xiàn)在的申王會愿意為了一個陌生的親戚,去得罪鄭寤生這樣的強敵嗎?
想想不太可能,當國君都很現(xiàn)實的,誰有能力誰上。
殷澈琢磨不透,索性不費心思瞎折騰了,認認真真吃起早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