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處。
新兵訓練場。
“按照我的想法,你們只配養(yǎng)豬?!钡却蠹胰w聚集字訓練場上時,新兵教頭林莽說:“你們的手生來只能挑糞,沒資格拿劍。但是,蠢蛋們,你們肯定是吃了狗屎,正規(guī)軍需要加派人手,我決定放過你們其中九個,交給燕北行大人去處置?!?br/> 他一個接一個喊出名字,“大耳朵、小眼睛、黑胖子、矮子、瘦子、破馬、麻子臉,黑大個,”最后他看看步揚影,“還有野種?!?br/> 小眼木生呼出了一口氣,興奮地把劍拋向空中。
林莽惡狠狠地瞪著他說:“從現(xiàn)在起,別人會稱你們?yōu)槠邍刈o者,但如果你們拿自己當回事,那就是天字第一號的大笨蛋。你們還都是乳臭未干的小毛頭,在戰(zhàn)場上都是活靶子,我要告訴你們的是,”他轉(zhuǎn)頭用眼光一一掃過被選中轉(zhuǎn)正的九人,嚴肅地說:“一是保住小命,二是別給老子丟臉?!?br/> 說完,新兵教頭林莽轉(zhuǎn)身離去。
其他新兵立即把九個擢升的人團團圍住,又笑又罵,連聲道賀。
木生用劍脊敲敲黑胡胖子的屁股,大喊:“現(xiàn)在你可是七國守護者黑胖子拉?!毙⊙勰旧氯轮f當上守護者先得有坐騎,一躍跳上黑塔肩膀,兩人同時撲倒,在地上大鬧怪叫。
胡漢沖進小酒館,回來是手上多了一壇女兒紅,馬鐵也加入了他們喝酒的隊伍,幾人像呆瓜似的傻笑,步揚影一個回頭,發(fā)現(xiàn)納蘭無敵孤伶伶地站在廣場角落一顆光禿禿的樹下。
步揚影拿著一碗酒過去,“要不要來一口?”
納蘭無敵搖搖頭?!安挥昧?,影子哥,謝謝。”
“你還好吧?!?br/> “我很好,真的?!迸帜泻⑷隽酥e,“我真為你們高興?!彼噲D擠出一抹微笑,結(jié)果只是那張落寞的圓臉僵硬地晃動?!翱傆幸惶炷阋欢〞斏嫌悟T兵的指揮使,踏馬威震墻外的魑魅魍魎?!?br/> 步揚影看的出納蘭無敵的失落,連剛來不足一月的黑塔也從新兵轉(zhuǎn)了正,胖男孩卻一無所獲。
他正想說幾句寬慰的話,只聽丁不三喊道,“好家伙,你想獨吞啊?”黑胡胖子從他手中搶過酒壇子,笑著跑開,丁不四上前攔截,黑胡胖子把酒壇沖步揚影拋來,步揚影只好接住,被醇香酒水濺了一臉。
等他把酒壇子還給眾人,納蘭無敵已經(jīng)走開了。
當晚,為了慶祝他們的晉升,流放處為他們準備了豐盛的晚宴。
“你覺得他們會把我們遍在一起么?”當他們開心地狼吞虎咽時,黑胡胖子不禁問。
木生扮了個鬼臉?!跋M粫?,我受夠了你的大胡子。”
“你好到哪去,”黑胡胖子說,“打仗的時候你必須沖到第一個,否則你的小眼跟本看不到對手在那?!?br/> 眾人哄堂大笑。
“我還是想加入騎兵隊伍?!焙谒f。
“那是肯定的,大家都一樣這么想吧。”木生說。
守護者的每一位成員都有守護七國之責,若是敵人來襲,人人都必須舉劍迎敵,然而所有隊伍中騎兵才是守護者部隊的戰(zhàn)斗主力。
只有他們會騎馬北出高墻,掃蕩高墻外末日峽谷周邊鬼影綽綽的森林和冰雪覆蓋的崇山峻嶺,與來犯者決一死戰(zhàn)。
“那可不一定,”大耳朵戴恩說,“我就想當工匠,若是城門垮了,游騎兵還有什么用呢?”
工匠群體包括負責維修堡壘和塔樓的石匠和木匠,負責挖掘隧道,敲碎石頭,維修高墻。
據(jù)說很多很多年以前,工匠們從末日山谷運來大量冰水浸灑高墻,使高墻凍結(jié)如同堅不可摧的巨大冰墻,冰墻外表濕潤光滑,絕無攀爬的任何可能性。
然而距離那樣的年代,已經(jīng)過了無數(shù)年,如今他們所能做的,便只是沿著城墻,修補沿途的裂縫,注意坍塌和松動的地方。
“燕大人眼可沒瞎,”麻臉胡漢對戴恩說,“你就是當石匠的料,而我們的影子大哥,一定會加入騎兵隊伍,咱們這群人里面他不劍使得最好,騎術也最了得?!?br/> 步揚影心神不寧,并沒太多心思吃飯,他悄悄地撤出了宴席。
黑塔追了上了。“影子哥,怎么了?”
“黑塔,你發(fā)現(xiàn)沒,”他對黑塔說,“納蘭無敵并沒有來?!?br/> “這家伙可不像是會錯過吃飯的人,”黑塔若有所思地說,“難道是病了?”
“他在害怕,也很失落,因為我們就要離開他了?!辈綋P影緩緩說道,“等我們被分配完,就會有各自應盡的職責,有些人可能被派往別處,前方及兩側(cè)還有暗哨和碉堡,有些人會做騎兵或步兵或者弓箭手,而納蘭無敵,現(xiàn)在只是臨時跟著海叔,他隨時還會繼續(xù)作為新兵受訓,誰還會保護他呢?”
黑塔皺眉:“別想那么多,能做的你都做了?!?br/> “可還不夠,我們不能留下他,他應當被分配職責?!辈綋P影說。
步揚影轉(zhuǎn)身獨自回到營房帶出白閃,心中感到深切的不安。
雪狼跟在他身邊走向馬廄,剛一進門,狼的出現(xiàn)使馬兒感到恐懼和不安,有幾匹反應強烈的馬伸腿踢欄,兩耳后豎。
步揚影翻身上馬,騎出流放處,就這月光和夜色往南行去。
白閃飛奔在前,轉(zhuǎn)眼便消失無蹤。
步揚影任它去,他的狼獨特的性格,并總在他需要的時候悄悄出現(xiàn)。
他的騎行漫無目的,純粹想吹吹夜風。
他先是沿溪而行,聆聽冰冷的溪水流過巖石,接著穿越曠野,踏上一條暗郁的路。道
路在眼前伸展,狹窄、多石、雜草叢生,看上去并非通往光明與希望的途徑。
然而這條道路,卻讓步揚影心里盈滿思慕之情。
北冥城就在這條路上,如果繼續(xù)前行,就是寬闊的管道,則會抵達光明城、金烏城,甚至望海城及分散可去更多的地方,而他都不曾去過。
他守著這條路北邊的盡頭。
而今,他已被證實遴選為七國守護者,這是一個神圣的選擇,又是一條落寞的孤單旅途。
他并非違法亂紀之徒,不來流放處便會受到法律制裁。
他以自由身來到這里,同樣也可以以自由之身離去……只要他愿意。
有只需沿著這條路繼續(xù)騎行,便可拋開這遠離世間繁華的孤苦冷僻之地,拋開這里的冷酷嚴寒及神秘未知的危險。
等到新月再度滿盈,他已經(jīng)返回北冥城,與闊別已久的兄弟們重新團聚。
他想到了母親,不禁難過起來。
他想知道她是誰,長什么樣,但又害怕母親會牽連到某些陰暗又有失名譽的事,否則養(yǎng)父步揚塵為何從不提及?
步揚影垂了淚,暗自下定決心,他調(diào)轉(zhuǎn)馬頭,又向流放處奔去。
他剛爬過低矮的山丘,瞧見遠處高高塔樓燕北行住所的燭火閃爍,白閃悄無聲息在他跟前出現(xiàn)。
在回來的路上,步揚影發(fā)現(xiàn)自己再度想起了納蘭無敵。
等他回到馬廄,心里已有了主意。
燕北行的住所在一座牢固的木造堡壘內(nèi),離的老遠便能聽到他咳嗽的聲音,他已年過六十,雖然身體尚能支撐,但對于苦寒之地的戎馬生涯來說,似乎只能勉強招架。
步揚影通過守衛(wèi)進入燕北行的房間,他的房間擺設簡單古樸,正靠在一張?zhí)僖紊洗蝾?br/> “燕大人,真是抱歉,這么晚還打攪您?!辈綋P影說到。
“你并沒打攪我,”燕北行說,“我發(fā)現(xiàn)年紀越大,睡眠的需求就越少,而我已經(jīng)很老了。我時常大半夜大半夜突然驚醒,回憶起五十年前的往事,恍若昨日。因此三更半夜的神秘訪客,也算件不錯的事,吳影,哦不,步揚影,這個時候跑來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我想請您考慮一下納蘭無敵的事,給他一個正式的身份。”
“你這是第一次踏入我的房間,還是深更半夜,你就是為了一個胖新兵的事,而不是你自己?”
“我別無他求,只為納蘭無敵而來。”
“他不是跟著海叔好好的嘛,怎么,林莽喊他回去訓練了?”
“恐怕是遲早的事,他的身份還只是新兵,并沒有得到正式的通知,而且我很清楚,一旦他回去新兵訓練會是一個什么樣的后果。”
步揚影一五一十地把納蘭無敵來到流放處的經(jīng)歷說給他聽。“沒有我們的保護,無敵絕對撐不下去?!辈綋P影最后說,“他對舞刀弄劍一竅不通,連我妹妹步揚楠都能把他大卸八塊,而她才不過十三歲。假如林莽教官強迫他打斗,他早晚會受傷,甚至被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