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荊青蚨那簡單粗暴的贊美之言,幾乎所有族人都懵了。
但是很快,聰明人們就迅速回過神來,紛紛意識到荊正威這個計劃的精妙之處。
“不愧是兄長啊……”
荊正武長呼一口氣,露出心服口服的微笑。
“嘖?!?br/>
荊正風(fēng)拿起酒瓶悶了一口,看了樂語一眼,旋即別過頭去。
霏微拉著荊正堂低聲說了幾句,荊正堂也恍然大悟,朝樂語豎起大拇指:“霏微也覺得大哥你很厲害呢!”
只有樂語傻了吧唧地環(huán)視一周,看著他們那嫉妒又不得不拜服的表情,心里一片茫然。
你們什么意思?怎么一個個都‘我悟了’的表情?
你們到底腦補(bǔ)了什么,我明明在說段子嘲諷你們??!
“不愧是我的好兒子……咳咳咳……”荊青蚨重重吸了兩口白霞,蒼老陰翳的臉上泛起了紅暈,看得樂語噫了一聲——你別臉紅地看著我啊!
荊青蚨聲音是滿是壓抑不住的喜悅之情:“只有你,才意識到我們荊家真正的要解決的問題是什么!”
“正武想解決那少部分想反抗的工人,正威想解決全體工人,正堂更是想解決現(xiàn)有的工人雇傭制度……但那些都只是表象!“
“從一開始我就告訴你們——我們面臨的問題是,銀血會對荊家有意見!”
“工人也好,暴動也好,制度也罷,它們其實沒那么重要。只要我們掌握著資源,哪怕我們一步不退,那些泥腿子又能如何?“
“他們要暴動,我們就喊軍隊過來鎮(zhèn)壓?!?br/>
“他們要談判,我們就收買分化,拖到他們屈服為止。”
“他們要罷工,呵呵,首先餓死的是他們!”
“我們荊家經(jīng)營這么多年,難道還能被這群骨頭都是軟的泥腿子掀翻?他們是草,是機(jī)器,他們生來就是為了壯大我們荊家,為我們荊家服務(wù)?!?br/>
荊青蚨掃視其他三兄弟:“正武、正威、正堂,你們的建議都很好,只是你們所解決的,只是讓機(jī)器更快更高效地產(chǎn)出,讓草更乖地讓我們收割——這些事荊家一直都能做到,只是效率高低罷了。”
“唯獨(dú)正威。”荊青蚨看向樂語,瞳孔里閃爍的光,簡直就是‘老資本家終于找到最黑心的繼承人’的眼神:“他抓住了問題的關(guān)鍵——銀血會!”
“我們真正要解決的問題,是讓銀血會找不到我們的麻煩,讓銀血會看見我們的態(tài)度,讓其他商會意識到荊家的力量!”
這時候,終于有其他族人反應(yīng)過來,忍不住接話道:“輿論!”
“對,就是輿論!”荊青蚨重重一吸,琉璃瓶一長串白霞沿著導(dǎo)管被荊青蚨暴風(fēng)吸入,真的有那么一絲仙人餐霞吞霧的格調(diào):“正武正風(fēng)正堂你們的方法都太慢了,唯有正威的方法,是可以直接見效!”
“而且,你們的是商道,是霸道,是邪道,而正威這一招……是王道!”
“只要讓其他商會看見荊家的態(tài)度,就是荊家的勝利!”
他咳嗽兩聲,笑道:“當(dāng)然,正威本身的建議也是極好……《工人們做這些事,五年后變成大礦主》……正威,你簡單說一說這大概是一篇怎樣的文章。”
“額……”樂語一時間也編不出什么錦繡文章,便按照自己上輩子的印象隨口說道:“大概就是說我有一個工人朋友,他看見其他工人都是能偷懶就偷懶,唯獨(dú)他無時無刻都在努力挖礦,有一天礦主老板發(fā)現(xiàn)了他的老實勤奮,于是提拔他去開分礦,五年后他已經(jīng)通過努力勤奮經(jīng)營變成了一個大礦主……”
“哈哈哈哈——咳咳咳!”荊青蚨笑得快要岔氣了,管家連忙撫背幫他順氣。他吸了一口白霞,花了足足一分鐘才緩過氣來,忽然轉(zhuǎn)頭問道:“福德,家里有印刷廠嗎?”
管家福德說道:“沒有,但詩家最近正在拋售產(chǎn)業(yè),其中有一家印刷廠……”
“去買下來?!鼻G青蚨吩咐一聲:“正威,這件事就交給你來負(fù)責(zé),務(wù)必要讓你辦的報紙傳遍大街小巷,甚至內(nèi)城里也得看到——至于是虧錢還是賺錢,就看你本事了?!?br/>
“然后……”
荊青蚨沉默下來,一邊吸白霞,一邊看著其他三兄弟。
匯福廳也安靜下來,正武、正堂的支持者們額頭都在冒冷汗了。他們意識到,在這場突如其來的考核里,大少爺荊正威毫無疑問奪得頭籌,而荊青蚨現(xiàn)在依舊擁有家主大權(quán),如果他真的選擇讓大少爺作為繼承人……
作為嫡子長孫,荊正威是天然就是第一繼承人。如果荊青蚨想扶持荊正風(fēng)這個野種,族人們還能阻止反對,但他若是選荊正威,族人們根本沒有反對的余地。
甚至從一開始,族人們就是認(rèn)定荊正威是下一任家主,完全是荊青蚨的各種表現(xiàn)都體現(xiàn)他放棄了荊正威,所以族人們們才將目光投向荊正武和荊正堂——他們哪能預(yù)料到,荊青蚨這個老陰貨居然會吃回頭草!
過了良久,荊青蚨終于開口道:
“……你們的意見,也有許多可取之處,而且可以互相補(bǔ)充。正風(fēng),我將兩間工廠交給你——不能拒絕,除非你覺得自己是四兄弟中的廢物?!?br/>
剛想說話的荊正風(fēng),聽見此言頓時閉上了嘴。
“有很多事,知道怎么做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好,又是另一回事?!?br/>
荊青蚨深深吸了一口白霞,說道:“我這老骨頭,還能堅持好一段時間。希望你們……不要讓我失望?!?br/>
說罷,荊青蚨松開一直咬著的導(dǎo)管,示意管家推他回去休息。
等荊青蚨的身影徹底沒入后廳,荊正風(fēng)馬上站起來:“既然沒事那我就回去了,看著你們我連飯都吃不下。”
荊正武禮貌笑道:“彼此彼此?!?br/>
“四弟……”荊正堂還想說什么,但荊正風(fēng)已經(jīng)健步如飛離開,仿佛害怕什么似的。
“青嵐,走吧?!?br/>
樂語站起來,拍了拍青嵐的肩膀,青嵐連忙站起來,小聲問道:“公子,我們這就走了?”
“不然呢?我吃飽了啊,你吃飽沒?”
“沒……”
“但我吃飽了不想坐著,從這里走到門口剛好能消化得差不多,你是留在這里繼續(xù)吃還是……?”
青嵐看了一眼周圍的荊家族人,意識到這不是選擇題,而是送命題,連連搖頭:“我跟公子一起走。”
“那就走吧?!睒氛Z擺擺手:“弟弟們再見?!?br/>
“兄長再見?!薄按蟾缭僖??!?br/>
荊正武、荊正堂接連回應(yīng),看著樂語青嵐兩人離開匯福廳。
不過今晚的新聞實在太勁爆了,許多人其實也無心吃飯,這場家族內(nèi)宴就草草結(jié)束,留下的滿桌菜肴就讓忠心聽話的奴仆們處理,而荊家人則是結(jié)束大聚會后,迅速開始自己的小聚會,密談是否該站隊投誠。
……
“父親撐不了多久,這是最后的考驗?!?br/>
走在回房的路上,荊正武平靜說道:“雖然我依舊占據(jù)優(yōu)勢,但最好還是穩(wěn)妥一點(diǎn),特別是兄長忽然走‘王道’路線,更是麻煩……琴家可以給我怎樣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