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大宅的走廊里,很是安靜。
或許是因為走廊里無窗無門的緣故,集市街道上喧雜的叫賣聲就似是在九霄云外一般,院內(nèi)大宅全然不受其擾,清凈得緊。
可清凈雖好,但若是太過,聞不得一絲煙火味、見不得一抹艷陽天,那便是會讓人感覺到幾分落寞了——尤其是在兩人一前一后,默聲走著的此刻。
白衣抬眼,瞧向了那行在自己右前側(cè)半步的陰陽袍少年。
少年體型偏瘦,個子也比白衣矮了半個頭,是剛至束發(fā)年紀的模樣。或許是因為少年尚且年少,其臉龐輪廓雖與那家主公子皆有相似,卻沒有他們之神韻——也即是說,少年看上去,不像是性情涼薄、處事冷淡之人。
而這便讓正不甘寂寞的白衣開了口。
“咳。”王滿修清咳一聲,沖其微笑道:“你們周家可真是好生厲害,既有七雄又有三圣,今日著實是讓小生開眼界了?!?br/>
少年微微一愣,立即側(cè)臉抬頭,抿唇應(yīng)道:“閣下……前輩過獎了。今日前輩身手,我……晚輩也是欽佩不已。”
“哈哈哈,不必與小生這么客氣?!卑滓驴闯隽松倌甑木兄?,粲然一笑:“今日小生受到家主如此照顧,要客氣,也該是小生客氣才是?!?br/>
說罷,白衣便拂袖拱手,作輯寒暄道:“見周公子?!?br/>
少年急忙擺手,慌忙道:“別別,前輩喚我周桓、周桓就好?!?br/>
白衣?lián)P唇一笑,也說道:“那么,也請周桓不必拘謹,直呼小生的名字最善?!?br/>
少年思索片刻,猶猶豫豫地道了句:“王滿修?”
白衣淡笑,頷首輕言:“周桓?!?br/>
少年眨了眨眼,嘿嘿一笑,臉色有些靦腆。先前陰陽臺上初遇王滿修時,周桓聽信傳聞,以為這白衣不過是一名不知好歹的惡徒,自家引狼入室便是要來教他些規(guī)矩;可劈下紫雷后,本以為要請家主來助陣的他,怎料自己的哥哥姐姐居然都俯首甘認下風,為這白衣賀喜一句;再后來,在那紫沙閣中聽得家主一番言語,才知原來自家算是名副其實地‘請’他入府——這一來二去,弄得周桓已是完全不知該以什么態(tài)度與這白衣說話了。
不過,現(xiàn)在這王滿修說話客氣,愿意主動與他拉近距離,總算是讓周桓心中的石頭落了地??磥恚@奇門中功力趨近大成之人,也不全是性情淡漠涼薄的嘛。
想到這,周桓便不再如先前那邊拘謹,臉上又露出了平常那般的嬉皮笑臉,抬首望著白衣,好奇道:“王滿修,你究竟是什么人呀?事先說好,你可別回答說是普通人??!能接下咱周家天雷的、能劈開爹……家主紫沙天門的,哪有普通人!”
白衣呵呵一笑,輕聲答道:“其實這兩日孟岳城中對我的傳言,還算是不太離譜的?!?br/>
少年一驚:“咦!你真是軍武誅龍府的玄師啊?”
“……不,這個是瞎講了?!蓖鯘M修無奈地聳了聳肩,道:“我指的是,‘萍水白衣’那些?!?br/>
少年邊走邊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他拂袖抬手,托腮思忖片刻,低聲喃喃道:“萍水白衣……萍水……怎么總覺得聽著這么耳熟呢?”
周桓聲音雖輕,但離去只有半步之距的白衣自是聽得了其所言。
王滿修微微上提手中鐵劍,停下步伐,翻手輕聲道:“對了,周桓,我有一事相求?!?br/>
少年一怔,立即也停步轉(zhuǎn)身,有些緊張道:“怎么啦?啥事啊?先說好,若是要我明早與易哥與你一起去扶家的話可就算了……我是不想再見到那個不男不女的老怪物了!”
“哈哈,不是不是,不是這般大事?!卑滓聹\笑幾聲,上前半步,微微俯身道:“只是想問,我能否在去幽室前,請你幫忙帶著參觀參觀這周家大院?”
王滿修側(cè)過臉來,復(fù)而抬眼望著高一丈余的走廊頂?shù)溃骸罢f來慚愧,像周家這般真龍風格的大宅院,小生是真的有些孤陋寡聞沒怎么見過……所以想著,今日能開開眼界?”
話音剛落,周桓就已抬手拍了拍自己胸脯,豪放道:“嗨!原來就這!這算什么事!沒問題!走起走起!”
白衣一笑,剛想拂袖道句謝,就已被少年給拉著走了。
……
一路上,周桓熱情洋溢,嘴巴就好似是不用停歇那般的,邊走邊給白衣、一層樓一層樓、一間一間屋子介紹著自己家的裝飾風格。周家重陰陽,亦重玄術(shù)風水,一些看上去平平無奇的布局擺設(shè),實則都契合陰陽學說‘負陰抱陽’、‘趨吉避兇’說法的。
盛情難卻的白衣,對玄術(shù)風水雖只是懂個大概,但在聽少年所說時卻是連連點頭,不管周桓講得是多么復(fù)雜、所用的術(shù)語是多么難懂,白衣的臉上一直都一副津津有味的模樣。
屋子的裝飾擺設(shè)講得差不多了,周桓又開始講起家族歷史了。他說啊,咱這周家,可是有八百年歷史,比那真龍國祚還長個一百載。而在這八百年間,周家在奇門的地位,可是一直都是舉足輕重,還曾一度,在數(shù)百年間獨領(lǐng)風騷、獨占鰲頭——如今在三圣七雄中各占其一,自是與一般奇門世家相比要如天上青云,但倘若是要與百年前的周家做比,實則也就那樣,算不得什么前無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