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聽聞昨日一個(gè)李姓大人也死于非命么？昨日再一個(gè)，那今日……？”瘦子拌著指頭在算。
　　????“不不?！迸肿哟驍嗨?，道：“昨日是死了兩個(gè)大人，只是謝大人的死法太慘，蓋過了另一個(gè)大人罷了?！?br/>　　????“?。俊笔葑哟篌@，“第一天一個(gè)，第二天兩個(gè)，那第三天……豈不是三個(gè)？”
　　????瘦子最后一句話壓低了音調(diào)，面上盡是驚恐。
　　????胖子搖頭道：“這誰能猜的準(zhǔn)呢？我倒是希望今天別再出事了，我們縣衙可不夠忙咯……”
　　????在這一胖一瘦兩人的閑談中，不知不覺二樓茶館已經(jīng)空了。
　　????羅仔珍緩緩提起茶壺，給自己添茶。
　　????“呀？”瘦子看了眼窗外，驚訝道：“這怎么那么多人去聽雨軒？”
　　????瘦子話音所指，正是門庭若市的聽雨軒。
　　????作為一個(gè)鮮少見光的殺手組織，聽雨軒雖然規(guī)模頗大，但大多數(shù)客人都是托人送信前來發(fā)布任務(wù)。這般許多人找上門的場(chǎng)景還真不多見。
　　????“喲？”胖子聞言，也探頭出去看，瞧了幾眼那熙熙攘攘的馬車，他擺手道：“瞧那些人穿著的衣裳，多華麗。恐怕是皇城權(quán)貴吧？最近接二連三死了三位大人，這些大人們聘請(qǐng)殺手保護(hù)自己，也是情理之中的?！?br/>　　????這好似也解釋的通。
　　????瘦子微微頷額，看著聽雨軒偌大的招牌，喃喃道：“這聽雨軒的殺手，費(fèi)用可不低啊……”
　　????在兩人的話音中，羅仔珍喝完了最后一口清茶。
　　????嘴角帶著一絲淡淡淺笑，羅仔珍抬手喚來茶館小二。
　　????將一錠碎銀放在桌上，羅仔珍看向眼前討好笑著的小二，“算上后面那一桌?！?br/>　　????小二抬眼，看了眼那依舊相談甚歡的一胖一瘦兩人，低頭連應(yīng)著是。
　　????不知不覺，半日已過。
　　????待得夕陽已至，羅仔珍方才悠哉到了聽雨軒后院。
　　????腳尖剛剛沾地，麻雀便迎了上來，先拱手行禮，他方道：“見過小姐。”
　　????“不必多禮。”羅仔珍初在聽雨軒看到麻雀，眼中還是幾分驚訝的。但她很快反應(yīng)過來，看了眼麻雀手中拿著的花名冊(cè)，羅仔珍問道：“今日如何？”
　　????“回小姐，昨日謝家一行效果顯著，截止現(xiàn)在，名單上所有人都已來過聽雨軒了?！?br/>　　????話音方落，麻雀便將手中白宣向羅仔珍展開，其上密密麻麻的名字上，大多已被劃掉。唯獨(dú)位于正中間的一個(gè)名字——
　　????皇甫熙陽。
　　????麻雀見羅仔珍的目光落到這名字上，當(dāng)即解釋道：“三皇子方到，此刻正在樓上。”
　　????話音未落，兩人耳邊便傳來了皇甫熙陽透著刻薄的音調(diào)——
　　????“羅仔珍？你怎么在這？”
　　????瞬間，羅仔珍便感覺身側(cè)晃來一黑色身影。
　　????幼態(tài)大眼將皇甫熙陽從頭看到腳，羅仔珍不由得嘖嘖出聲，“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看到三皇子穿這么素凈？真是稀罕。”
　　????說來也是，這皇甫熙陽自小衣食無憂金枝玉葉，何時(shí)不是打扮的光鮮亮麗光彩照人如花蝴蝶？
　　????今日這從頭到腳黑黢黢一身，該是第一回吧。
　　????“本皇子的事，你少管！”皇甫熙陽雙手叉腰，橫眉道：“都嫁為人妻了，還惦記著本皇子，羅仔珍，你要臉不要？”
　　????“你……！”麻雀震怒，當(dāng)下欲上前一步，與皇甫熙陽比劃比劃。
　　????羅仔珍卻攔住了他。
　　????抬眸看了眼因?yàn)槁槿竸?dòng)作而嚇到往后倒退一步的皇甫熙陽，羅仔珍笑道：“三皇子真是哪兒哪兒都好，就是記性不怎么好。上次您怎么挨的打，這就又忘了？”
　　????憶及往事，皇甫熙陽當(dāng)即從頭到腳打了個(gè)寒顫，“你……我……啊！對(duì)了，你個(gè)姑娘家家的，在聽雨軒這地方做什么？你是不是要來買兇殺人？或是……”
　　????目光在維護(hù)羅仔珍的麻雀身上掃了一眼，皇甫熙陽梗著脖子道：“或者說，你，羅仔珍，根本就是聽雨軒的人？！”
　　????要知皇甫熙陽看到羅仔珍的第一眼，下意識(shí)的要認(rèn)為羅仔珍是與他一般要來謝罪的呢。
　　????但很快他又反應(yīng)過來，羅仔珍一個(gè)女子，怎么可能？
　　????不過，憶及自己堂堂皇子之尊竟要向順七這么個(gè)小娼妓賠罪，皇甫熙陽便覺憋屈。
　　????要不是他害怕自己成為今日那人要?dú)⒌娜酥?，要不是他害怕自己混跡青樓楚館的事被告破而不敢向父皇求助，怎么會(huì)淪落到此步田地？
　　????向那個(gè)千人騎萬人踏的娼妓賠罪？！
　　????皇甫熙陽一回憶自己向順七低頭認(rèn)錯(cuò)的場(chǎng)景，便從內(nèi)到外感到屈辱。對(duì)聽雨軒這個(gè)地方，更是厭惡到極致。
　　????此刻看著可能與聽雨軒有牽連的羅仔珍，他只感覺雙眼冒火。順七是聽雨軒的軒主，他不能惹，那羅仔珍這小小嘍啰，他還不能惹嗎？
　　????念及此處，皇甫熙陽眼中閃過歹毒無數(shù)，“羅仔珍，你給我等著。身為朝廷官員的妻子，竟然敢跟聽雨軒這種地方有勾結(jié)，你給我等著！”
　　????言罷，看著臉色愈發(fā)陰翳的麻雀，皇甫熙陽趕緊轉(zhuǎn)身溜了。
　　????聽雨軒搖搖晃晃的后門見證著這三皇子逃竄的狼狽程度。
　　????“這人竟然敢對(duì)小姐無禮，真是……”麻雀氣急。
　　????羅仔珍卻對(duì)此不以為意，只看了眼那搖晃的木門，冷笑道：“恐怕三皇子最近是五石散用多了。”
　　????瞧著就不太聰明的樣子。
　　????正待兩人看著那木門之際，突聽聞前廳與后院相連的那拱門處傳來一聲異響。
　　????兩人轉(zhuǎn)頭看去，只見順七一臉蒼白疲憊地倚靠在拱門上。
　　????瞧著，像是腳步不穩(wěn)，差點(diǎn)摔了。
　　????羅仔珍凝眉，邁步往順七身側(cè)走去，“你這……”
　　????“小姐……”羅仔珍方張嘴，順七便眼眶泛紅，膝蓋一軟。
　　????不待順七徹底跪下，羅仔珍便在半路將人扶住，挑眉看向順七這通紅的狐貍眼，她道：“什么意思？”
　　????順七低頭落淚，只道：“順七難擔(dān)小姐抬愛?！?br/>　　????羅仔珍聞言，白凈小臉上瞬間布上一層淡淡陰霾，雙手更用力幾分將人托起來，她冷聲道：“難擔(dān)抬愛？什么意思。”
　　????順七被拖起來站直，抽泣道：“順七，順七不過娼妓之子，地位卑賤，怎能擔(dān)得諸位大人前來……”
　　????“哦”羅仔珍拖了長音，似笑非笑，“原我們聽雨軒最高的軒主是個(gè)地位卑賤的娼妓之子，那我們整個(gè)聽雨軒怎么辦？軒主都能任人踐踏了，那整個(gè)聽雨軒的人以后不都得跪著跟人說話了？”
　　????“不不！”順七趕緊否認(rèn)，“小姐，順七不是這個(gè)意思。順七只是說順七自己……”
　　????“貴為聽雨軒權(quán)利巔峰，你跪下，跟整個(gè)聽雨軒跪下有什么區(qū)別？”羅仔珍反問。
　　????“順七……順七……”順七語塞，背倚在拱門上，慘白著臉，喃喃道：“順七不值當(dāng)?shù)?，順七不配……?br/>　　????“順七?！绷_仔珍上前一步，雙手捏住順七雙肩，“看著我。人能做千萬種選擇，但唯獨(dú)不能選擇自己出身。你是娼妓之子，這不是你愿意的，你曾流浪楚館，這也不是你愿意的。是生活所迫，是世道逼人，不怪你，不怨你?！?br/>　　????順七軟著身子，仰視著羅仔珍，眼淚從眼角滑落，“但是大人們……”
　　????“大人，大人！又是大人！”羅仔珍眉宇間吊上怒意，“你與他們到底有什么不同？不過是他們比你會(huì)投胎罷了，倘若在方出生之際，便有人將你與皇甫熙陽置換身份，那你與他又有什么不同？而且，聽雨軒不是什么小門小戶不成氣候的組織，而你順七，也不是什么手下只有幾人的壇主。你是聽雨軒的壇主，你是我羅仔珍的左膀右臂。這都不能讓你自信起來？這都不能讓你站著？”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順七啊，你可知，你一人跪著，便是我們千萬人跪著？”
　　????眼看順七是根本沒有為自己拼搏一把的勁兒，羅仔珍便只能用了聽雨軒與自己來勸他。
　　????看著順七有所思的模樣，羅仔珍乘勝追擊，“難道，你想讓我也被人詬病？”
　　????“不！”聽到這話，順七如死魚般的眼睛中突然閃出亮光，“不！即便順七千死，也決不能讓小姐蒙羞。”
　　????“好！”羅仔珍一口應(yīng)下，緩緩松開了捏著順七的手，“那從今以后，你便好好做一個(gè)萬人之上的壇主，高高在上也好，目中無人也罷。你所到之處，便代表著我羅仔珍的顏面，你且聽好，你跪，我絕不會(huì)是站著；你哭，我覺不會(huì)是笑的。”
　　????“榮辱，與共。”
　　????隨羅仔珍最后一個(gè)字音落，順七眼尾頓時(shí)留下熱淚，他抽泣而堅(jiān)定地道：“榮辱，與共?！?br/>　　????看著順七怯懦卻堅(jiān)定地勇敢，羅仔珍面上不禁綻出笑顏，含笑將順七目送上樓，羅仔珍轉(zhuǎn)身對(duì)麻雀道：“派幾個(gè)探子日夜守著順七，一有異樣，立即來報(bào)?！?br/>　　????麻雀一驚，那會(huì)看羅仔珍臉上笑意，他還當(dāng)小姐完全信任順七壇主了呢。
　　????羅仔珍卻只無奈笑道：“本性哪有那么容易改的？而且，小孩嘴笨受了委屈不知道說，家長可不得出面找場(chǎng)子么?！?br/>　　????聞言，麻雀眼中當(dāng)即閃過一絲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