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靜的屋子里,兩個少女靜靜對視。
相仿的年紀,同樣的沉靜。
但一個是詩書貴氣里熏陶出的大氣沉穩(wěn),另一個卻是被親生爹娘折磨出的麻木灰心。
許惜顏看得真切。
在楊荔枝撕下的破舊衣衫底下,全是一道道青紫傷痕。
有用木棍打的,有用鞭子抽的,還有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東西打的。
新傷摞舊傷,簡直體無完膚,令人發(fā)指!
有幾個年紀小的丫鬟,都嚇得不敢細看,低著頭,渾身發(fā)抖。
而年紀大的媽媽們,則是氣得發(fā)抖。
就算她們在大戶人家做下人,也沒有挨過這樣的毒打。
而這,就是尉遲牡丹說的,親爹下手會有分寸?
太不拿人當人看了!
再看楊荔枝,少女睜著大大的眼睛,似乎已經(jīng)不知道疼痛和憤怒。只是看向許惜顏,靜靜的說。
“娘跑了,爹就天天打我。說全是我害了他,害得他妻離子散。好幾次,都差點把我打死。
等我暈死過去,又醒過來,也等不到娘和大舅舅,我就跟爹說,咱們不如追上去,追到京城去。
咱們在天子腳下鬧,就算二表哥當了大將軍,哪能真拆散人家夫妻?
要是娘不肯,還有我呢。
爹就把我活活打死在二表哥家門前,看尉遲家人管不管。
然后,爹終于聽了。變拿了所有家當,帶我找來了?!?br/>
她說到這里,似是心灰意懶,“我的話說完了,你們愛怎么辦就怎么辦吧。若是還叫我回去跟著我爹,我就一頭撞死在這家里,或是抹脖子,或是上吊,你們攔不住的?!?br/>
她語氣平平,說得好象只是一件無關(guān)要緊的小事,但所有人都知道,這姑娘不是開玩笑,她真的想死!
許惜顏靜靜看著她,“去請個相熟的大夫來,好生給表小姐看看?!?br/>
楊荔枝木然的大眼睛里,終于露出幾分異樣的神情。
疑惑,也不安。
只見那個漂亮精致得不象話的貴族少女,靜靜跟她說,“你爹娘不管你,但你二表哥,會管你。我能代表他,我說話算數(shù)?!?br/>
楊荔枝干得起皮的嘴唇,劇烈顫抖著。
大眼睛里慢慢蒙上一層水霧,似是不敢置信,卻又如沙漠里的瀕死之人看到一片綠洲,那樣欣喜若狂,又小心翼翼,生怕是美夢一場。
“你,你……”
“我是皇上親封的升平郡主,公主親生,許氏嫡女。你二表哥走前,把你們?nèi)叶纪懈督o了我。老太爺,您說是不是?”
隨著她目光望去,屋旁的屏風收起,尉遲海坐在羅漢榻上,顯然聽完全程,露出幾分尷尬與羞慚。
眼光甚至不敢與外孫女接觸,只含糊道,“你那個爹呀,實在是不象話?!?br/>
呵。
楊荔枝顯是徹底寒了心,只望了他一眼,便給跪許惜顏跪下了。
“謝謝郡主救命……”
話音未落,人已暈倒過去。
這一路上京,她拖著傷病,全憑一口氣撐著。如今總算尋著依靠,心神一松,各種癥狀就發(fā)作起來了。
琥珀忙將人扶起,伸手一摸,額頭滾燙。
“表小姐發(fā)著燒呢,怕是一直病著,奴婢先送她下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