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眼間,孟娬家屯的所有高梁都被旭沉芳運走了。
最后隨從駕著馬車,來接他回去。
旭沉芳要走的時候,也沒什么可收拾的,就換洗幾身衣裳。像一片云彩,如來時一般的輕松自在。
住久了難免有感情,夏氏眼眶紅紅的,給旭沉芳烙了好些他平日里愛吃的香噴噴的菜餅,并一再叮囑,路上注意安全,等到家了一定要報個平安信云云,還有往后隨時都可以到這里來住。
旭沉芳瞇著眼,他偶然間抬頭看看頭頂湛藍的天,眼里墨色流光淺淺。他道:“表姑媽安心,我會的?!?br/> 這樣叫夏氏叫得久了,一時覺得,倘若她真是自己的表姑媽,倒也是一樁美事。
夏氏拭了拭眼淚,回頭對孟娬道:“阿娬,你送你表哥出鄉(xiāng)吧?!?br/> 旭沉芳對孟娬笑著眨眨眼,道:“表妹先請。”
隨后孟娬走在前面,旭沉芳走在后面,兩人慢悠悠地朝鄉(xiāng)邊的大路上走去。
鄉(xiāng)里狗子多,有時候不看人,逢人就叫。叫了一陣不過癮,還想追上來咬兩口。
孟娬撇了一根細長的竹枝,便在前面給旭沉芳趕狗。旭沉芳非常悠閑地躲在孟娬身后,贊道:“阿娬表妹真是厲害?!?br/> 孟娬道:“方才我娘讓你隨時可以回來住住什么的,你聽聽就得了,別往心里去好嗎?”
旭沉芳低笑道:“那怎么行呢,我會想你,和表姑媽的?!?br/> 孟娬翻了個白眼,“你可拉倒吧?!?br/> 很快到了鄉(xiāng)邊大路上,旭沉芳的隨從和馬車正等在那里。
孟娬又道:“就此別過吧,我回去了?!?br/> 旭沉芳倚在車旁,看著孟娬真是毫不留戀地轉(zhuǎn)頭就走。他瞇著的雙眼里,漆黑如墨,在陽光下顯得分外深邃。
結(jié)果孟娬走了幾步,身后旭沉芳驀然喚她:“阿娬?!?br/> 孟娬回了回頭,看著他道:“還有甚事?”
旭沉芳挑唇笑了,聲音卻低低道:“可以讓我抱抱你么。”
孟娬直截了當?shù)鼐芙^:“不可以?!?br/> “就當臨別擁抱也不可以?”旭沉芳撫扇長嘆,“看來等我把這點高梁賣完以后,還是得來這里長住啊?!?br/> 孟娬眉毛抖了抖,“我擁抱你一下,你便不再來了?”
旭沉芳道:“可以考慮。”
一個擁抱對于孟娬來說,絲毫沒什么可別扭為難的。親友相聚可以擁抱,離別亦可以。
旭沉芳對于她來說,是個死皮賴臉的假表哥,可過了這么些日子,她好像漸漸已經(jīng)習(xí)慣了他的死皮賴臉。
這人不是世人眼中的那不堪模樣。
他好像,從始至終,都是孤零零一個人的樣子。
最終,孟娬腳下一頓,還是轉(zhuǎn)頭向他走來。
旭沉芳本不奢望,可是見她回身的那一刻,唇邊懶散的笑意驀然有些僵滯。
孟娬站在他面前,道:“以前是不是沒人擁抱過你?”
旭沉芳一怔。
然后孟娬就伸手抱了抱他,又道:“不等于以后也沒有。”
明明是夏日,旭沉芳卻好像汲取到了一種溫暖。他彎下修長的腰背,手臂攬住孟娬的身子,用力地將她擁入懷里,埋在她肩窩里的臉上,微微闔上眼簾,神情深淺莫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