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種種聲勢浩大的巡邏駐守,至如今莫名跌軟,實實詭異。
昌元妖君素來以刁難修士而聞名,因為太上脈的名頭跌軟倒有些不像他,就算真跌軟,他也不該派個三公子裝腔作勢地當面賠禮。
眼見三公子駕車遠去,秦晞便細細打量長鉅谷。
這奇異的山谷外窄內(nèi)寬,谷口狹長曲折,正處于兩山疊合處,曲徑通幽一般。
袖子忽然被人輕輕拽了下,卻是令狐蓁蓁,她滿臉寫著不高興:“你不是答應(yīng)我在進谷前走丟幾次?”
他有點兒為難:“令狐姑娘,就算是我,也不大可能在齊整大道上迷路?!?br/> 見她滿臉不高興變成了滿臉愁云,秦晞親切提議:“還不知昌元妖君在谷內(nèi)有什么布置,不如到了西之荒我再試試能不能走丟?”
“你保證?”令狐蓁蓁直直盯著他。
“我盡量。”
總覺他是在誆自己,不過現(xiàn)在她有錢了,倘若情勢不妙,去西之荒后她偷偷租個坐騎,直接回師門大宅,不信他找得到她。
秦晞看了她一眼:“你是不是在想,你有錢了,到西之荒能租得起坐騎逃跑?”
“沒有。”她使勁搖手。
他嘆了口氣,語重心長:“我們此番來大荒是為了游歷風(fēng)土人情,增長見識,并非趕路,倒沒考慮過令狐姑娘可能有什么要事在身,你若急著回去,那等我一天,待我把欠債結(jié)算……”
她頓覺一個腦袋三個大:“我沒要事,我?guī)銈內(nèi)ザㄔ瞥??!?br/> “令狐姑娘的目的地也是西之荒,原本是想去哪兒?不如我們先送姑娘過去?”
她好似在嘆氣:“我也是要去定云城,賬到了地方再算吧,我問師父借錢?!?br/> 秦晞忍俊不禁:“借錢是為何?我不是說了,你給的起?!?br/> 她不信,姓秦的好像是真話假話好話壞話混在一塊兒說的。
他明明說過“不是別人給什么就一定要還錢”這樣的話,害她思索絕世難題思索了一整天,終于覺得好像有一丁點兒領(lǐng)悟的時候,他又開始跟她提救命債的事,把她七寸拿捏得死死地,想想實在不爽。
這姓秦的一會兒好一會兒壞,總覺虛實難辨。
“令狐姑娘,我們也算共患難過,有些小事,就實在不必談錢了?!?br/> 秦晞沒了狐貍耳朵,便好似沒了軟肋,又擺出氣定神閑的模樣,一點都不理解她的糾結(jié),一面走,一面又道:“但是,救人性命可不同,我相信姑娘是知恩圖報的人,也請姑娘信我不會獅子大開口?!?br/> 哦,好吧。
令狐蓁蓁舒了口氣,她一向利索干脆,二話不說領(lǐng)著三位修士進了長鉅谷。
沿著狹窄曲折的道路走上一段,眼前豁然開朗處,便有一座荒村。
百年時光已過,加之仙術(shù)摧殘,荒村除了些許輪廓,根本已看不出模樣,唯有東角尚矗立幾座石屋,被冰雪覆蓋了大半。
秦晞探頭往里看,這幾間石屋與云雨山那個一模一樣,一看就是術(shù)法凝聚而成,里面空蕩蕩地,一扇窗也沒有,不知是哪位修士前輩所造。
他拂去石壁上的殘雪,忽見墻角處有一片巴掌大小的羽毛刻痕,深邃而清晰。
好像有些眼熟,這個印記他似乎在何處見過,一時半會兒卻想不起,正沉吟時,周璟湊過來低聲道:“元曦,簽文上說‘深谷為陵’,那‘為陵’二字甚不吉利,該不會指咱們要在這谷里出事吧?”
秦晞一言難盡地瞥了他一眼:“七師兄,人偶爾還是要讀些書。高岸為谷,深谷為陵,應(yīng)當跟你猜的不是一個意思?!?br/> 他娘的,煩死他了。周璟怒道:“你又知道簽文是你說的意思!”
“我不知道?!鼻貢勌故幊姓J,“或許簽文就是七師兄講的淺薄意思,怪我想復(fù)雜了。那咱們今晚都別睡,好好守夜?!?br/> 周璟揚手就給了他一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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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昌元妖君的前倨后恭所欲何為,他確然兌現(xiàn)了承諾,眾人在地形復(fù)雜的長鉅谷內(nèi)沒遇到任何障礙。
冬月十三,山寒水冷,他們順利出谷,離開了南之荒這塊是非之地。
暌違半個月,葉小宛終于在西之荒的渡口見到了曾靜與羅之云二位師姐,回想在大荒諸般遭遇,三人抱頭大哭一場。
周璟見曾靜絮絮叨叨只是與自己不停說感激話,不由皺眉笑道:“有空說這些,倒不如請我們喝酒。他娘的,好容易離開南之荒那鬼地方,今日須得痛飲三百杯才是!”
為他這一句話,羅之云包下了渡口鎮(zhèn)最豪華酒館一整天,她向來是個酒中女豪杰,與周璟一壺一壺地干酒,大有今日要把館內(nèi)藏酒盡數(shù)喝光的氣勢。
氣氛最熱烈時,葉小宛悄悄離開了酒館。
她給令狐蓁蓁裁的衣裳,還剩一點收尾步驟要做,眼看即將離開大荒,得趕緊做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