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寧被捕的消息猶如驚雷般炸暈了李坤,他甚至都做好了外逃的準備。在沒確定事態(tài)之前,他借口家中有急事,接連三天連單位都沒敢去。第四天,警界朋友傳來了一個讓他不顧行人的觀望,當街揮臂慶賀的大好消息:犯罪嫌疑人張寧獨自攬下了所有罪責,供稱他自己早就預(yù)謀敲詐牟君。為了少分給同伙菀小姐贓款,他假稱要為反腐做貢獻,實則打算等菀小姐撤退之后,他再用手中的證據(jù)狠敲牟君一筆。但不想菀小姐竟然節(jié)外生枝,橫插一桿,才落得雞飛蛋打,沒逮到狐貍?cè)且浑?。他甚至供稱,為了不給好哥們石磊分贓,他也一直瞞住石磊,石磊和濱海的哥們都不知情。
聽到這兒,李坤心花怒放,他大肆贊美了一番自己的慧眼。是的,他沒有看錯人,張寧這小子不但聰明機智、有膽有識,而且為人重情重義、穩(wěn)重可靠、顧全大局。他既然保護了自己,自己也不會背信棄義,這一生都要讓他覺得值!
當即,他懸著的心落了地,馬上安排警界朋友大力相助……
沒幾天時間,阿寧就在看守所里接到了李坤的慰問。接頭的人不但有管教,而且還有獄醫(yī)。
一個月后,應(yīng)阿寧要求,李坤疏通關(guān)系,將“患病”的石頭取保候?qū)彙?br/> 四個月后,此案審理結(jié)束。菀小姐是主犯,因敲詐數(shù)額特別巨大,被判處無期徒刑。
阿寧未實施敲詐,但卻是這件事情的主謀,被判處有期徒刑十年。
石頭被阿寧利用,雖然在實施犯罪的過程中出現(xiàn)過,但他卻毫不知情,而且在看守所羈押期間,制止過他人行兇,屬立功表現(xiàn),故從輕處罰,判處有期徒刑一年,緩期兩年執(zhí)行。
因為此次惹禍已經(jīng)構(gòu)成犯罪,故此,江城勞教所脫逃一案就此勾銷。
判決書下達的前幾天,阿寧就收到李坤局長的消息,讓他接到判決書后上訴,李坤已經(jīng)做好了相關(guān)安排。
又三個月,裁決書下來了,由于阿寧沒參與敲詐,上級法院認為原判法院對他量刑過重,撤銷原判決,改判為有期徒刑八年。
投入到監(jiān)獄服刑后,李坤對阿寧的關(guān)照更是無微不至,省去了阿寧很多入監(jiān)后所謂的“程序”,一路都是有關(guān)系、有照應(yīng)。但像阿寧這種服刑人員,在監(jiān)獄這個封閉的“壞蛋集中營”里,是不可能無聲無息的。再怎么順利,也是生存在“高毒區(qū)”,逞兇斗狠都已經(jīng)算不上大禍了,充沛的精力,再加上不甘寂寞的個性,阿寧犯了好多事兒,甚至還預(yù)謀逃脫過。但每次阿寧惹禍,李坤都會通過關(guān)系將他應(yīng)受的處分降到最低。調(diào)換了三座監(jiān)獄后,阿寧隨著刑期的縮短,安靜下來,開始施展本領(lǐng)賺錢。有本事的人悟哪行、精哪行。轉(zhuǎn)到最后一座監(jiān)獄的時候,他施展手段,利用外界關(guān)系開始拓展事業(yè),官方的問題李坤來解決,黑道的問題石頭來解決。反正一段時間后,他在監(jiān)獄內(nèi)打下了一片天地,開始網(wǎng)羅一批有錢、有背景的犯人在網(wǎng)絡(luò)上賭博。他坐莊,不到三年時間里,不但把先前輸?shù)舻目吡律,而且又從中謀取了幾百萬的漁利。
這些只是阿寧在監(jiān)獄里打發(fā)時間的營生而已,真正的大買賣是他和李坤通過現(xiàn)代化信息工具策劃的“大事”。
當時的監(jiān)管環(huán)境漏洞較大,這種漏洞被阿寧利用得高效而瘋狂。但這一切必然都隱在暗處,一直到他提前半年刑滿釋放,一切都安然無恙。
李坤局長這位特殊朋友不但改寫了阿寧的人生,同時也豐富了他自己的人生。阿寧出獄后,豪車豪宅都等在那里。
一句話,李坤這個未走進阿寧朋友圈子的特殊朋友,給了阿寧一個字的定義——值!
…………
阿寧正沉浸在往事的回憶中,周繼鄂不耐煩了。他推了一下阿寧的胳膊:“哎!哎!這都半個小時過去了,你睡著了咋的?”
阿寧抬起戴著手銬的雙手,揉了揉眼睛,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在回憶中陷入了假眠狀態(tài)。但他巧舌如簧,并不承認自己走神,而是說:“我這不是在回憶呢嗎?事情過去八年多了,又經(jīng)歷了這么多事,不好好捋捋,能想起來嗎?”
“行了行了,你也別回憶了,還是我問吧!一審筆錄不做完,飛機落地也消停不著,整不好都得熬通宵!
說完,周繼鄂微怒著嘴臉問道:“你跟李坤怎么認識的?”
“不是說過嗎,八年前在一次賭博中認識的。”阿寧的回答毫不遲疑。
“繼續(xù)說!敝芾^鄂冷眼鎖定阿寧,點著筆尖。
“說啥呀?”
“你入獄后,李坤和你有聯(lián)系嗎?”周繼鄂的話風轉(zhuǎn)得很迅速。
“偶爾通過幾次電話,他給我存過幾回生活費!卑幈苤鼐洼p。
實則,在阿寧服刑的后期,他倆幾乎每天都有聯(lián)系,因為兩人有大事要做。阿寧和李坤是智囊,是決策者;石頭是實施者,擔任跑腿的角色。
“你知道李坤從2009年到2012年都做過什么嗎?”周繼鄂盯著阿寧的眼睛。
“不知道,那幾年聯(lián)系較少!卑幍ㄈ绯。
“他在2009年到2012年,四年間非法融資的事你不知道嗎?”
“不知道,他怎么會讓我知道這些?”阿寧一臉的無辜。
“你在盛世江南小區(qū)里的兩套高檔住宅是誰幫你付的房款?”
一句話如同鋼針戳到了阿寧的脊椎上,他一激靈,心說壞了,看來警方掌握的情況遠遠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讓我想想!卑幘o鎖眉頭,手指不停地交織著。
“想吧!好好想想。這么大的事,將近四百萬的房款也不是小數(shù)目,你不會想不起來吧?”周繼鄂的語氣凜冽起來。
“噢!想起來了,是我向李坤借的。他具體讓誰去交的房款我就不得而知了!卑帾q豫了一會兒,無奈,只好搪塞。
“這么說,具體是誰交的房款你不知道,解釋權(quán)在李坤唄?”周繼鄂這句話如同帶著倒鉤的槍刺,直指阿寧的咽喉。
“對,解釋權(quán)在他!卑帍娧b鎮(zhèn)定,聲音有些低弱。
“你的名下有一臺奔馳s350l轎車,是在哪里買的?”周繼鄂毫不放松。
“是李坤送我的!卑幋竽X里飛快地調(diào)整著戰(zhàn)略。
“那臺寶馬730li轎車呢?”
“也是李坤在4s店替我預(yù)定好的,我出獄后提的車!
“從2009年4月份至2013年3月份,李坤總共向你的多張銀行卡里匯入了兩千六百三十一萬七千元人民幣。這筆錢你怎么解釋?”周繼鄂咄咄逼人,一下亮出了鋒利的寶劍。
阿寧的眉頭鎖成了一個疙瘩,眼珠不停轉(zhuǎn)動,看來警方的工作做得十分扎實,超出了他的預(yù)計,一下就把他逼進了死胡同。他的心臟瞬間出現(xiàn)一絲絞痛,看來自己絕路逢生的機會已然渺茫。
“請回答我的問題!敝芾^鄂步步緊逼。
阿寧平靜了一下心神,深呼一口氣,故作鎮(zhèn)定:“這些錢是我向李坤借的!
“做什么用?”
“想做生意!
“什么生意?”
“想開一家小額貸款公司!
“開了嗎?”
“沒來得及!
“錢呢?”
是啊!錢呢?這兩個字并不復(fù)雜,代表著最簡單的疑問和最直白的心聲。它不只是周繼鄂的疑問,似乎也是所有人的疑問。好多人都不知道錢哪去了,包括普通人和鳳毛麟角的大人物,一旦問起這個問題,大多都說不清楚。錢究竟到哪里去了呢?也許被輕易得到它的人不小心花掉了,也許被幾張扁扁的、薄薄的撲克牌騙走了。也許……
總之,在這個物*橫流的時代,沒人知道錢去哪兒了!
“錢在我手里,根本沒有動用!
阿寧馬上想到,如果退了錢可能會好一些。也許錢能買來轉(zhuǎn)機,這幾個給家人買高仿名牌的偵察員肯定也喜歡錢,錢能做的事情是不可估量的,錢能解決的,目前來說,真不叫事兒。
“你所有的銀行卡我們都查過了,目前全部加在一起,也不足兩百萬人民幣。其它錢放哪了?”周繼鄂轉(zhuǎn)過身,直直地逼視阿寧。
“我藏起來了!卑庪S口而答。
“如果你盡最大能力退賠贓款,對你有好處!”
“我為什么要退?我怎么知道是贓款?”阿寧也直視著周繼鄂。
“你不知道是贓款?不是贓款能來得那么容易嗎?不是贓款,李坤一個國家干部,他去哪里弄那么多錢?不是贓款,李坤和你能戴上手銬嗎?”
周繼鄂低低的吼了起來,一副義憤填膺的架勢。雖然他刻意壓低了聲音,但前面最近一排座位的乘客仍然被驚擾了,不解地回頭張望。
“就算是贓款,我也不知情啊!”阿寧極力狡辯。
“哼!你不知情?你如果不知情,李坤憑什么幾年之間往你母親、姐姐、姐夫的銀行卡里轉(zhuǎn)匯幾千萬?這還沒算上你倆直接過手的現(xiàn)金呢!告訴你,我們已經(jīng)調(diào)查李坤半年多了,你倆現(xiàn)在面臨的可不僅僅是非法融資的事了,而是巨額詐騙!”周繼鄂手指鏗鏘有力地敲擊著小桌板,發(fā)出咚咚的聲音。每一聲,都像射進阿寧胸腔的子彈。
“他做的事情我不清楚,錢是我向他借的。他很看重我這個朋友,我剛釋放,他想幫我干點正經(jīng)生意,讓我走正道,不行嗎?”阿寧據(jù)理力爭。
“哼哼……我告訴你張寧,很多事情你并不全都了解。李坤前前后后詐騙了多少錢你知道嗎?你所知道的的,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周繼鄂的這句話在阿寧防范嚴密的心里撬開了一條細縫。他不由自主地問:“那……那你說,他總共弄了多少錢?”
周繼鄂故弄虛玄地一樂,推了推無框近視鏡,嘲諷地指了指阿寧:“哼,你是不是以為李坤只是以幫人炒股為名向各大廠礦的主管們?nèi)谫Y。亢呛恰腋嬖V你,他后來融資的錢就不還了,在加勒比海的一個小島上圈了一塊地皮,要建莊園。又在加拿大多倫多投資一個中餐連鎖企業(yè),全加起來超過十五億!”
“什么?”阿寧幾乎站起來,腰上的安全帶扼制了他的動作。
“很驚訝吧?老老實實交待問題,這是你唯一的出路!”周繼鄂趁熱打鐵,想以此撬開阿寧的嘴。
阿寧惶恐無措,一臉茫然地望著周繼鄂,內(nèi)心的波動洶涌澎湃。他努力地平定心神,告誡自己要鎮(zhèn)靜,千萬不要受警方的蠱惑。這么多年以來,他經(jīng)歷了太多的爾虞我詐,深知理智才能給自己敲響警鐘;自己怎么能相信警察的話呢?即使相信警察,怎么能相信負責偵辦此案的警察呢?即便相信偵辦此案的警察,怎么就能斷定李坤真就弄了那么大一筆錢呢?
甚至,李坤現(xiàn)在是否在他們手上都未知可否。也許警方只是在偵察過程中發(fā)現(xiàn)李坤和自己有巨大的經(jīng)濟往來,于是先把自己控制起來了,然后再企圖軟硬兼施地從自己身上打開突破口呢?
實則阿寧心里有一定的底線,當初在監(jiān)獄服刑時,有一次李坤也不知是有意試探,還是無意中透露,他在電話里說,有幾個國營大企業(yè)的主管領(lǐng)導(dǎo)跟他是“瓷器”。他們手中都有千萬元以上的財務(wù)權(quán),問阿寧有沒有什么好路子,可以用廠礦領(lǐng)導(dǎo)的錢,最快速度地錢生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