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施慧,阿寧才敢大大方方地接通楊琳琳窮追猛打的電話。長途汽車從珠海到茂名跑了幾個小時,大半時間阿寧都是在小妖精的電話審問和臭罵中度過的。沒辦法,他只能硬著頭皮為自己辯護,說自己突然有事情要處理才不辭而別的。但楊琳琳哪里肯信,她一口咬定阿寧是和施妲己秘密私奔了。于是,她發(fā)了最后通牒,如果十天之內(nèi)見不到阿寧,她將發(fā)出海捕公函,讓他們這對狗男女無處安身。
阿寧只能千保證萬保證,保證自己忙完立馬到她面前受罰,這才好不容易把小妖精給哄好了。那他也沒閑著,還得處理方英用隱藏號碼發(fā)來的信息。就幾個字,她的來言是:金魚又肥了。
阿寧的去語是:那就欠燉了唄?
來言是:期待狂燉,嘻嘻。
去語是:跑不了你賣切糕的,嘿嘿。
車到茂名,石頭來汽車站接阿寧,然后兩人又打車到了一個小鎮(zhèn)的地下工廠。在工廠的暗室里,阿寧對技術人員畫的圖紙進行了一番推敲,有幾個令他不滿的地方他都要求加以改進,一直到他相當滿意才最后將圖紙敲定。交了一筆可觀的定金之后,兩人回到了石頭下榻的賓館。
石頭這幾天一直挺興奮的,因為他知道老大阿寧肯定是在籌劃一個大買賣。期待冒險是男人的天性,看他躍躍*試的樣兒,躺在床上開動著腦筋的阿寧說:“石頭,如果咱們干一票大錢后不回濱城了,你有沒有啥放不下的?”
石頭撇著嘴想了一下說:“我沒家沒業(yè)的,一個人吃飽連狗都喂了,倒是沒啥放不下的。到時候給我大姑寄點錢回去,也算是盡孝了,不枉她拉扯我?guī)啄?。老大,你家阿姨和大姐一家都在,你能不回去嗎??br/> 阿寧望著天花板,不無惆悵地說:“真弄著大錢就啥都好辦了,我把老太太接出來享幾年清福,我姐她們活得都挺好,多給扔倆錢兒就完了?!?br/> 正說著,云娜打來了電話:“寧,仿品一周之內(nèi)就能交貨。大行長月底要去歐洲,咱們的行動得抓緊呀!”
阿寧沉吟一下:“我的準備工作一周之內(nèi)也能完成,下一步就是與買家接洽了,時間來得及?!?br/> 云娜“嗯”了一聲說:“你辦事我放心,全指望你了。”
“小白臉什么情況?”阿寧問。
“他搬走之后一直沒聯(lián)系,不清楚?!?br/> “我總感覺這小子不會心甘情愿受窩囊氣,整不好要在他身上出毛病。有必要設計個圈套滅了他?!?br/> 云娜當即否決:“不行!阿寧,我們不管用什么辦法斂財,不傷人命是底線,別讓我背負命債活著好嗎?”
她果然是個善良的女人,阿寧覺得為這樣的女人冒點風險心里也舒服。但是,對敵人的仁慈無異于自取滅亡,他堅定地勸道:“我也不愿意謀財害命,但現(xiàn)在我們面臨的可不是過家家的小事兒,稍有疏漏就會釀成大禍,心慈手軟非壞大事不可!”
“阿寧,不行!我真的做不了那樣的事兒。”
“又不用你動手,你怕啥?從古至今,婦人之仁一直是壞大事的根本。軟心腸的人干不了大事兒,這是人生的真理!”
“不行!不行!還是不行!千萬不要!求你阿寧!”云娜堅決不肯就范。
唉!阿寧在心里嘆了一聲。既然她如此固執(zhí),自己再堅持反而讓她不快。無論自己與云娜之間屬于哪種友誼,那都是人生奢侈的情感盛宴,違背她的意志有啥意義呢?反正現(xiàn)在還沒有露出危險的端倪,只要抓緊行動,就會搶在危險前頭。思索片刻,阿寧放松了口氣:“好吧,聽你的。但一切都要快,盡量趕在危險來臨之前結束行動。”
“嗯,謝謝你,阿寧。”云娜溫柔起來。
無奈,這個問題只能先放一邊?,F(xiàn)在全力以赴的就一件事,那就是必須盡快把寶貝弄出來,云娜逃到境外,從此也就安全了。
掛斷云娜的電話,阿寧馬上聯(lián)系徐東。一番探討之后,他認為徐東那條線上的買家不如大林姐這邊的買家穩(wěn)妥。于是,結束和徐東的通話后,他又給大林姐打了過去。
大林姐辦事很有效率,一會兒工夫,就和買家商定幾天后與阿寧在緬甸見面的具體事宜。賣家綽號叫“紅蛇”,老家在山東龍口,因倒賣文物被公安部門通緝,常年流竄于東南亞一帶,半寸國土都不敢沾,他的一家老小現(xiàn)在仍然居住在龍口市郊區(qū)的一個小鎮(zhèn)子上。他五十多歲了,自知有家難回,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做起了職業(yè)文物販子。因為做事講誠信,在圈子里口碑很好,近兩年大發(fā)其財。他對大林姐發(fā)過去的文物圖片經(jīng)過了一番縝密的查詢,很快便知道其價值幾何,很感興趣。本來他要求和阿寧在緬甸首府內(nèi)比都見面,但阿寧強烈要求在緬甸與中國云南接壤的邊陲小鎮(zhèn)邁扎央見面。紅蛇不敢離大陸太近,阿寧自有他的打算,兩人僵持不下。最后,還是在大林姐極力斡旋之下,紅蛇才做出了讓步,答應在邁扎央見面。阿寧的包里一直都準備著隨時應急的新手機和若干張新手機卡,為了安全考慮,他用新手機和紅蛇互留了聯(lián)系方式。
第二天上午,阿寧和石頭登上了茂名飛往云南昆明的飛機。飛機下午到了昆明,傍晚兩人又轉機飛往芒市。到芒市已經(jīng)晚上九點了,兩人找了家酒店睡了一夜,天剛亮,兩人退房,打了輛出租車,直奔一百多公里外的章峰鎮(zhèn)。經(jīng)過兩個多小時的疾駛,出租車抵達小鎮(zhèn)。一下車,等候在那里的沈經(jīng)理就以最熱情的碎步迎上來,連身上的花襯衫和黃紗褲都抖得相當雀躍。寒暄幾句之后,他滿面堆笑把阿寧和石頭請到一家小飯館。每人點了一大碗過橋米線,邊吃邊敘舊……
沈經(jīng)理不過四十歲,是廣東梅州人,身材矮胖,唇厚眼小,外憨內(nèi)精。他在緬甸邁扎央“大富豪”賭場做經(jīng)理,他和阿寧兩人可是老相識了。這話就得從兩年前說起。那時阿寧還在監(jiān)獄服刑,但他可神通廣大,也怪當時的監(jiān)管制度不像現(xiàn)在這樣完善,阿寧通過一個被他用金錢俘虜?shù)莫z警弄進來一臺筆記本電腦,和幾個條件好的犯人一起參與網(wǎng)絡賭博,玩兒的就是這家賭場的百家*樂,簡稱“打網(wǎng)投”。東南亞各國有很多家以網(wǎng)絡投注的方式進行賭博的賭場,大都分布在我國周邊。當然,主要客源也是針對我國的賭徒。這種賭場雖然以網(wǎng)絡投注為主,但是,現(xiàn)場仍像澳門的賭場一樣,有賭客圍桌而賭。只是這種賭場的規(guī)模比澳門的賭場小了許多,像沈經(jīng)理任職的這家大富豪賭場,一共才有三十幾張賭臺,也就相當于澳門賭場里的一個小賭廳。但別看廳小客稀,卻收入不菲。這類賭場的現(xiàn)場視頻向全世界公開直播,賭客可以坐在家里用電腦登錄賭博網(wǎng)站,切入視頻之后,按網(wǎng)上提供的電話號碼聯(lián)系賭場經(jīng)理,聯(lián)系上之后,經(jīng)理會發(fā)給賭客銀行賬號,讓賭客匯入賭資。賭客的資金一到位,經(jīng)理就給賭客安排一個按小時收費的職業(yè)槍手,為賭客服務。槍手用賭臺特設的座機打到賭客的電話上,這樣賭客就可以看著視頻指揮槍手為自己投注。那感覺跟現(xiàn)場賭博一樣刺激、一樣逼真。而且賭場會給每位賭客注冊一個專用的賬戶號碼,錢輸光了可以再打錢出碼。贏了的話,賭場會在幾分鐘之內(nèi)把款項打到賭客指定的賬號上。眾所周知,凡是能經(jīng)營下去的生意,信譽都會至上,賭場更是以信譽求生存的行業(yè)。所以,了解內(nèi)情的賭客,尤其是不方便出境的賭客,就不用車馬勞頓地親自去賭場了。坐在家里、辦公室里,打開電腦,通上電話就可以賭得天昏地暗。
為了吸引客源,這類小賭場會給予賭客優(yōu)厚的條件。不但洗碼的“碼糧”高出澳門一倍有余,而且還有“返點”。返點就是賭客輸了錢之后,按一定比例返還給賭客。從而就滋生了一個行業(yè),就是四處游說別的賭客用自己注冊的賬號賭博的*條客,跟澳門街的扒仔有得一拼。這樣一來,被*條客拉來的賭客無論輸贏,*條客都有豐厚的好處。賭客贏了,碼糧很可觀;賭客輸了,返點是碼糧的幾倍;于是,大多數(shù)*條客都盼賭客先贏后輸,這樣的利潤才能最大化。我國政府嚴令打擊網(wǎng)絡賭博,但是,總有無法打擊到的死角,這都是利*使然,偷偷玩的賭客大有人在。
當初阿寧在監(jiān)獄里“打網(wǎng)投”輸了不少錢,同犯們也沒一個贏的。還是那句話,有本事的人到啥時候都有辦法。他派石頭專程來到邁扎央,和這個沈經(jīng)理一番磋商,自己單獨開了一條專線,只要在這條線上玩的賭客,所有洗碼的碼糧和賭場的返點都歸阿寧。從此以后,阿寧開始廣結賭友,監(jiān)獄里各地的大亨和社會上的大小玩家他都不放過。人多的時候,他這條線開設了多條分線。那段時間的收入不但填補了他自己輸?shù)舻奶澘?,又賺了七八百萬之多,連石頭都買房買車了。當然,沈經(jīng)理從阿寧身上也是賺了很大一筆。所以,這個沈經(jīng)理與阿寧雖是第一次互相見到了活人,但兩人卻并不陌生,而是相當熟悉的合作伙伴。石頭和沈經(jīng)理那就更熟了,吃完米線他就把沈經(jīng)理的車鑰匙搶了過來,要親自開著那臺二手的本田奧德賽過境。
沈經(jīng)理邊擦嘴邊笑著說:“石頭哥,你老大來了怎么可以坐這臺車子過去。稍等一下,賭場那臺大奔會過來接張總的,呵呵。”
有石頭在這邊實地“工作”的前提,阿寧當然早就了解這邊的情況,他是行為十分謹慎的人,考慮到從檢查站過境會留下個人資料,怕日后多有不便,點了支煙對沈經(jīng)理說:“沈經(jīng)理,你讓手下把車開過境,咱們幾個從山路走過去咋樣兒?”
沈經(jīng)理對阿寧恭敬有加,非常理解阿寧的心思,連連點頭說:“好的!好的!張總怎么說,我就怎么做。公路上雖然沒人攔截,但是檢查站還是會看一看證件的,我們就走山路?!闭f完讓司機從車里拿出三雙嶄新的膠鞋,三個人換上。
等手下把大家換下來的皮鞋放進車里之后,沈經(jīng)理就領著阿寧和石頭徑直朝鎮(zhèn)外的山腳走去……
不經(jīng)常親近大自然的人一旦踏上淺草和軟泥,心情都跟著芬芳起來,嶄新的膠鞋穿在腳上,輕便又舒適。清早的天氣還不熱,阿寧邊走邊夸贊此處風景怡人,不但腳下的泥土是紅色的,連*露的半山腰也是紅色的?;璋椎脑旗F像一大團棉絮掛在山尖,與蔥籠的綠樹交織成了一幅盎然的云錦。剛繞過山腳幾百米,就到了中緬兩國的邊界,界碑上紅色的“中國”二字醒目威嚴,特有大國氣勢。來到近前,阿寧特意撫*了一下大理石界碑,抬頭望了望錦繡的山川,心中暗忖,說不上哪天,自己的雙腳就會再次踏入異國他鄉(xiāng)的土地,那天一到,自己就是亡命天涯了。
二十分鐘左右,三人踏上了這個以賭著稱的緬國小鎮(zhèn)邁扎央。鎮(zhèn)子不大,幾條縱橫的街道,幾棟六、七層高的樓房,不多的幾家店鋪,就把小鎮(zhèn)的骨架構建出來了。街上的行人三三兩兩,多數(shù)都是身著民族服飾的云緬少數(shù)民族,不時匆忙而過的內(nèi)地人也時而有之,他們大都是來此淘金的賭客。
沈經(jīng)理邊走邊指著幾棟樓房介紹著說:“那幾棟樓房原先也是賭場,因為種種原因都倒閉了,現(xiàn)在只剩下包括我們大富豪在內(nèi)的三家賭場了?!?br/> 說話間,三人已經(jīng)來到大富豪賭場樓下。這座紅色大樓有上百米長,樓高六層,紅漆大門,紅漆牌匾,通體以紅色為主題,意寓紅紅火火,全他媽贏錢。實則真他媽可笑,凡是賭徒,最后剩下的紅色只能是自己的血。門口的兩個保安都是黑衣黑褲,插著耳麥,眼神異常的警覺??吹缴蚪?jīng)理陪著兩個身穿西裝卻腳蹬膠鞋的人走過來,他們知道是有身份的老板光臨,躬身行禮后,退立兩旁。石頭不解地問沈經(jīng)理:“保安怎么換得這么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