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嬋馬上回復:我也是這么想的,因為無論救不救得了我,都會有人跳下去的。否則,鮑先生在老頭子面前沒法交待。
阿寧:你沒睡?。?br/> 金嬋:面對如此重大的行動,我睡得著嗎?閉著眼睛也是考慮事情。我得為你分憂,別看幾天沒見面了,但我敢保證,你的鬢角少了很多頭發(fā),人也憔悴不少。
阿寧:我累點沒關(guān)系,但我很欣慰,因為這幾天我發(fā)現(xiàn)你的智商很高,將來一個人在異地他鄉(xiāng)生存,我也放心了。
金嬋:不行,不行,我很稚嫩,我需要保護,沒有你我會被人賣了的。
阿寧:別扯犢子了,估計你賣了我都不成問題。趕緊好好歇一會兒吧!
金嬋:你也歇一會兒吧!
阿寧:好。
吃完午餐,阿寧舒舒服服地泡了個澡。然后鉆進被窩,關(guān)嚴房門,閉上眼睛。
不錯,還真睡著了,而且睡得很香很沉。
醒來后,香噴噴的飯菜已經(jīng)擺上餐桌了。阿寧讓幾個人放下耳機,團聚在一起,美美地吃了一頓晚餐。
飯后,阿寧清點了一下所剩的現(xiàn)金,還有二百六十幾萬元。他讓小童拿著兩百萬港幣去金店兌換成美元,剩下的全部裝在一個紙袋里。
阿寧又再仔細刮了刮胡子,對著鏡子里的自己皺了皺眉,這兩天確實憔悴了。
半個小時后,小童回來了,兩百萬港幣兌換了二十五萬美金。阿寧把美金也裝進紙袋,從自己的夾包里拿出“打火機”揣進褲兜,然后把夾包和西裝、皮鞋都交到萌萌手上,對三個人說:“一會兒我先走,你們十點鐘準時拿著押金單退房出關(guān),記得帶上竊聽解碼器?!?br/> 韓小姐問:“張大哥,你什么時候回珠海?”
“如果順利的話,閉關(guān)之前我就回去?!?br/> “出關(guān)之后,我先回家取來你的手機,然后我們?nèi)齻€人一起在關(guān)閘等你?!表n小姐說完,看了看萌萌和小童。
兩個人同時點了點頭。
阿寧看了一眼手表,現(xiàn)在是八點十五分。他穿戴整齊,跟眾人擺了擺手,拎著錢袋,出了房門。
來到樓下,他打了一輛出租車,向機場方向駛?cè)?。在車上,他與老司機攀談起來:“師傅,您這輛豐田車和酒店的勞斯萊斯禮賓車比起來,哪一個更快呀?”
老司機的頭發(fā)白了一半,以看破紅塵的視角斜睨了他一眼,不過沒有責怪他拿老人家開涮,而是笑呵呵地回了一句軟中帶硬的話:“這位老板,如果澳門也像你們大陸那么塞車的話,別說勞斯萊斯,就是布加迪·威航,也會跟我這臺豐田車一個速度的,呵呵……”
阿寧謙恭一笑:“師傅,您別誤會,我租您的車子就是為了測算一下勞斯萊斯在車流里從機場駛到友誼大橋的速度,呵呵?!?br/> 老司機這次從后視鏡細瞅了阿寧一眼,然后正色地說:“老板,您這樣說我就明白您的意思啦!無論什么車子,只要是正常行駛,速度都差不多啦!”
車子到了機場之后,阿寧讓司機調(diào)頭向友誼大橋開,他開始計時,因為鮑先生預定的是銀河大酒店的房間,他從機場出來到海對岸的銀河大酒店友誼大橋是必經(jīng)之路。金嬋騎摩托車走在前面,只要和鮑先生乘坐的車子保持幾分鐘的距離,那么,金嬋縱身跳海之后,就算他派人下來施救,自己和金嬋早已逃之夭夭了。
出租車走過一個來回之后,阿寧在橋頭下了車,他心里有了譜,給金嬋發(fā)去信息:你去機場接到鮑先生之后,要一個人騎摩托車先走,與他的車拉開兩百米的距離,這樣既能讓他們看見你,又能在跳海之后有足夠的時間脫身。我測算過了,從橋頭到你跳海的地方,車子正常隨著車流行駛,需要大約四十秒鐘時間,這個空檔足夠我們消失了!明白嗎?
金嬋回復:明白,我可以上橋之后讓摩托車擠在人行道邊,這樣更能拉開一些距離,而且跳海時我會把摩托車推倒在路中央,這樣就會造成擁堵,同時也能讓老鮑他們更加注意到跳海的人是我。
阿寧:聰明!
金嬋:再夸一句。
阿寧:記住,你離開機場后給我發(fā)一條信息,然后提高車速,盡量保持和轎車一個速度,我好精確計算時間接應(yīng)你。
金嬋:好的。我現(xiàn)在覺得時間過得特別慢。
阿寧:這就對了,監(jiān)獄里的人都覺得時間過得特別慢。
金嬋:現(xiàn)在九點整,我早已經(jīng)收拾好了一切,就等著十點鐘扔掉那些“小紐扣”呢!
阿寧:好,我們做最后的行動前檢查,看看有沒有什么遺漏。
金嬋:好的。
阿寧壓了壓帽檐,佇立在金燦燦的橋頭,白天渾黃的海面在夜晚變成昏黑的幕布,金光璀璨的華燈將海面泛起的浪花照耀得閃爍不息,像夜里跳舞的螢火蟲。
他點燃一支香煙,深吸了一口,煙霧在口腔徘徊一圈,又被他整個吐出。他認為,金嬋經(jīng)歷了這樣一次改天換地的洗禮之后,應(yīng)該能適應(yīng)這個不堪的世道了,不會再懵懵懂懂地摸著石頭過河,可以憑借她自己的本事渡過難關(guān),選擇一種她想要的日子。任何東西都不能滿足所有的人,順應(yīng)天性,就是天堂。
在橋頭站到了九點二十分,他打了輛出租車,直奔北京街,在一家店鋪里花兩千元買了一套大媽裝,然后打車去了港澳碼頭。雖然約定的是十點見面,但黃老大已然在船頭等候多時了。
進到船艙之后,阿寧打開錢袋,從里面拿出三十萬港幣拍到黃老大手上,豪氣地說:“黃大哥,給,辛苦費。”
黃老大瞪大眼睛看著阿寧,然后又有些遲疑地看著三捆千元大鈔,聲音有些發(fā)怯:“這……這……張總,這太多了吧?我只是出了幾趟船而已,值不了這么多錢的啦!這……”
“唉,黃大哥,不用客氣,我這兩天贏到錢了嘛!呵呵。合作這么久,你做事穩(wěn)妥,我很滿意,贏到錢分一些給你喝茶很正常嘛!呵呵?!?br/> “這……嗨!張總,這多不好意思!嗨!”黃老大的臉上帶著感激不盡的神色,重重地抓了抓阿寧的手,點點頭接過紙幣。
他轉(zhuǎn)身把錢塞進一個棕色的皮質(zhì)腰包里,從里面拿出一本護照遞給阿寧:“張總,您看看,怎么樣?”
阿寧接過護照,上面的信息沒變,只是那個叫樸奉春的韓國丑女頭像換成了絕美的金嬋。
仔細看了一會之后,阿寧以一個外行人應(yīng)有的猶疑口吻問黃老大:“這個護照明天從香港離境可以嗎?”
“當然可以啦!這是合法的,當然沒問題啦!”黃老大十分肯定地說。
“開船,咱倆現(xiàn)在就去友誼橋下?!卑幇炎o照裝進錢袋,開始脫衣服。
黃老大啟動馬達,鐵皮船隆隆地駛出港澳碼頭。
船頭劈開渾黃的海水,船尾泛起翻滾的浪花,不多時,友誼大橋就在眼前。
黃老大將船緩緩開到橋洞下方,阿寧早已經(jīng)換好了潛水服,他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已經(jīng)十點三十五分了。他給韓小姐打了個電話,知道三個人已經(jīng)收拾好東西退了房,正在去關(guān)閘的路上。他把自己的腕表、“打火機”等所有東西都放進錢袋里,然后背上氧氣瓶,戴好潛水帽,把潛水鏡推上額頭,和黃老大一起將充氣筏充好氣,像扔一個大床墊一樣把充氣筏扔在水里,夠著手把充氣筏的安全繩還系在那個鐵環(huán)上,剩下的就是握著小手機等信息了。
海水的咸腥味清淺地刺激著鼻腔的粘膜,產(chǎn)生一種絲絲的癢,讓人忍不住要打噴嚏。近距離接觸海面,才發(fā)現(xiàn)大海也像人生一樣,是矛盾的。它波濤澎湃、暗潮洶涌,但它也是溫和博大的,不但納盡百川,也在吞噬生命之時挽救、養(yǎng)育生命。它一樣每天以多個面孔示人,復雜多變,喜怒無常。
海水在橋洞里的涌動聲嘶啞起來,似一個悲婦在嗚咽。洞壁也如一堵黑漆漆的幕墻,產(chǎn)生了下壓的態(tài)勢。
十一點零八分,小手機收到了金嬋發(fā)來的信息:我出發(fā)了。
阿寧急忙回復:收到,我在橋下等你。
金嬋:一會見!
阿寧:關(guān)掉手機,快走。
金嬋沒有回復,阿寧戴上潛水鏡,將小手機塞進錢袋里,對黃老大說:“黃大哥,開船吧!還在三百米的位置等我?!?br/> 黃老大鄭重地點了點頭:“放心吧!”
阿寧一個后空翻落水,轉(zhuǎn)身把頭冒出水面,扇動腳蹼,先從黃老大手里接過推進器放在充氣筏上,然后又接過另一個氧氣瓶和潛水鏡,推放在充氣筏中間。一切準備就緒,他沖黃老大一擺手,鐵皮船噠噠噠向后倒去,距離越來越遠……
阿寧拽了拽固定充氣筏的細繩,很結(jié)實?,F(xiàn)在海面相對平穩(wěn),充氣筏像個搖籃一樣漂浮在水面上。他沒有爬到上面去,而是檢查了一下上面的幾樣裝備,感覺沒有落水的危險之后,他手把充氣筏的邊緣,順著昏暗的橋洞望向遠處……
不知何時,天已經(jīng)陰了下來,滿天的繁星一顆不見,沒有風,陰得很沉,像一塊巨大的黑幔往下覆蓋。突然,一道閃電刷地一下照亮天幕,伴隨一聲震耳*聾的驚雷,將阿寧震出了一個寒戰(zhàn)。他仰頭遙望,黃老大的鐵皮船像個怪獸一樣孤零零地飄蕩在海面上,不禁催生了人的失敗感。
他全神貫注地盯著大橋左側(cè)的海面,手把著充氣筏的最邊緣扇動腳蹼,以最大限度將上身探出橋洞,這樣可以將視野拓展到最寬。
他扭著脖頸,沿橋壁向上望去,金黃的燈光似乎掛在蒼穹,斜側(cè)面的一排橋柱像一隊沉默的勇士,拼力伸向夜空,妄圖把無邊的黑幕捅破。
耳側(cè)是有聲響的,水花拍動著水泥橋墩,也有隱隱的風聲,似乎還夾著大朵雨滴,但阿寧的耳中一片靜謐,他的全部神經(jīng)都聚焦在高處,似乎在等待著逆轉(zhuǎn)乾坤的瞬間。
時間差不多了,阿寧的心咚咚直跳。他目不轉(zhuǎn)睛地仰望著上方的橋欄,一朵雨滴不偏不倚,直直地落在了潛水鏡上。
他一擠眼睛,閃電雷鳴像戰(zhàn)鼓一樣交奏起來。暮地,又一個閃電霹靂而過,幾乎把天空撕裂。借著白炙般的亮光,一個黑影伴著輕呼閃墜而下,就在他的大腦做出反應(yīng)的瞬間,幾米遠的海面砰然被重物砸起了一大片水花,致使水波涌起了一米多高。他和充氣筏同時向高處浮起,他奮不顧身地松開抓著充氣筏的手,猛一躍身,扎進重物落水的中心。
此時,水面之下朦朧昏暗,情急之際,他叼著氧氣管努力鼓腮大喊:“金嬋……金嬋……”吐字很不清晰,聲音悶在口腔里。
就在他準備繼續(xù)下潛時,腳蹼突然碰到了一個物體,他知道這是金嬋無疑,猛地旋轉(zhuǎn)身體,將頭部露出水面,伸手就薅住了金嬋的頭發(fā),繼而他使勁扇動腳蹼,另一只手剛想托住金嬋的下巴,胳膊就被她死死抱住,慌亂中金嬋大喊:“?。琛?br/> 阿寧急忙高舉雙手,盡最大努力將金嬋的頭部托出水面,然后猛地力沉丹田,扭動腰部,狠扇腳蹼,幾下就將金嬋擁到橋洞下。
金嬋痛苦地吐出一口海水,苦著臉顫抖著說:“啊!摔死我啦!啊……”
她無法使自己鎮(zhèn)定,不單單嘴里語無倫次,手腳也在瞎蹬撓。阿寧鉗住她的腰,將她頂在充氣筏上,另一只手托了一下她的*股,硬生生將她舉到了筏墊上。
金嬋嘴里還在哼唧著,兩手斜支著要頹倒的身體。阿寧扇動腳蹼,一只手把著充氣筏,一只手忙亂地往她臉上扣防水鏡。
金嬋苦著臉,騰出一只手配合阿寧扣上潛水鏡??酆弥?,阿寧又往她肩上套氧氣瓶。這時他吐出氧氣管,大聲喊:“快套上!把氧氣管叼上!”
金嬋咬著嘴唇,將氧氣管叼在嘴上。阿寧一伸手,把氧氣閥打開,扳過她的脖子扣上了保險帶鎖扣,然后一把抱下她,沖著她的耳朵說:“抱住我的腰!”
金嬋立馬雙臂扣死阿寧的小腹,將身體緊緊貼住阿寧的后背。阿寧拽過水下推進器,扇動腳蹼,拖著耍賴一樣纏在背上的金嬋,幾把拉開充氣筏固定繩的活扣,擰開放氣筏門,手忙腳亂地擠壓著里面飽實的空氣。隨著嗞嗞的噴氣聲,充氣筏迅速變癟。阿寧來不及按規(guī)程去折疊了,隨著身體失去重心,他想把化作扁皮袋的充氣筏的一角使勁掖進自己的潛水服腰帶里,但金嬋非常不配合,她雙臂死死摟住他的腰。無奈,他摳了一下金嬋死扣著的手指,示意她抓緊手中的東西。然后也不管她到底抓沒抓住,隨著身體的下沉,他飛速按了推進器的啟動鍵,一股強勁的動力斜刺著向手臂傳來,呼地一下,兩個人同時向水底扎去。
到達一定深度,阿寧急忙抬平推進器的前端,調(diào)整方向,按動了最高轉(zhuǎn)速鍵,霎時,強勁的動力在渾暗的水下卷起了一團旋流。
以阿寧的經(jīng)驗,自己馱著金嬋應(yīng)該是在三四米深的水下穿行。上次帶著黃老大試驗的時候,他默數(shù)了七十個數(shù)就穿行了將近三百米?,F(xiàn)在身上的金嬋比黃老大輕巧很多,當他默數(shù)到六十八的時候,感覺差不多了,微抬手臂,將推進器的前端向上傾斜了二十幾度。
嗖地一下,阿寧的上半身隨著推進器躍出水面,他急忙關(guān)閉動力鍵,將推進器放平在水下二尺深的地方。
又向前推行了十多米遠,推進器的槳葉慢慢停止了旋轉(zhuǎn)。這時潛水鏡上的水珠也滑落殆盡,他左右扭頭尋望,看見黃老大的船已經(jīng)與自己平行,停在大約二三十米遠的地方。黃老大正手持一個中型手電在水面上亂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