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一路上,慧明沉默不語。時而心情郁郁,如失戀的的路人;時而豁然開朗,如忘情的圣賢。
“人總是這般復(fù)雜,涉及情感問題,更是如此,即便是道行極高的大德高僧,也不能免俗??!”燕明心中嘆道。
“忘情是道心,生死有佛性。解開郁郁結(jié),方知來與去。”慧明一路行走,一邊吟誦道。
燕明搖搖頭,說道:“大師,你這會兒似乎想通了,說什么‘忘情是道心,生死有佛性。解開郁郁結(jié),方知來與去’,稍后又是什么‘相知三百年,情癡一瞬間。夢里相談笑,醒時淚衣衫’。人性,怎么這般復(fù)雜,哎......”
“無情非是錯,有情又心驚。有情無情,全在一念之間。心之所向,身亦相隨。燕施主,你著相呢!須得看破堪破,然后擱下放下,最終自在,才能成就大道!”慧明雙手合十道。
“我著相了?”燕明不由得摸了摸腦袋,心中說道:“妹的,大師,明明是你著相了,一路上唉聲嘆氣,這會兒,卻非說我著相,還說一堆稀奇古怪的佛語。不過,好像我也好不了多少?。 彼D(zhuǎn)念一想,自己何曾不是為秦如月之事心情郁結(jié),不由得暗嘆一聲。
一路之上,兩個人,各懷心事,少有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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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十余里,便是法相寺呢!”慧明望了望前方,開口說道。
燕明看著前方的城郭,想要說些什么,又欲言又止。
慧明瞧了出來,微笑道:“燕施主可是有話要對貧僧說,但說無妨!”
“大師有沒有想過,你的家鄉(xiāng)偏僻遙遠,想來也不富裕,沒有什么金銀,為何胡兵卻會侵擾?僅僅是一個小村莊而已,如果那些胡兵進入縣城或其它大戶人家劫掠,豈非收獲更豐?
搶劫錢財也就罷了,為何還要屠村?還非得一個不留?”燕明說道,本來此事與他無關(guān),換作他人,即使他心有疑惑,也必然絕口不提,偏偏慧明于他有恩,不吐不快。
“你是說,事有蹊蹺,有人故意安排……”慧明本是極為聰慧之人,一聽便知燕明欲說之言。
燕明說道:“大師是不世出的修行奇才,雖被法相寺收為俗家弟子,卻遲遲不肯落發(fā),所以......”
慧明驚愕不語,良久才說道:“師門待貧僧恩重如山,斷不會......”說到這里,他卻不再說下去,顯然,他的心內(nèi),也是起了疑心。這些年,他總認為師門恩重,即便他思維一向敏捷,也從未朝此方面去想。
燕明又說道:“也許,殺了張小滿,殺了滿村的同鄉(xiāng),大師的塵世情緣,俱已了結(jié)。這樣,便可落發(fā)為僧,為法相寺頂梁之柱。即便大師一時想不開,或許還心心念念要去報仇,但雙手鮮血,也總有厭倦的時候。那時的大師,早已沒有家,唯一可去之處,便是法相寺呢!”
慧明面色時而驚恐,時而憤怒,時而憂傷,時而哀嘆。
“貧僧向胡人報仇的數(shù)十年中,雖已入鍛神境,成就元神,但胡人的高手也是不少。早幾年,貧僧也數(shù)次遭遇道行高深者,幾乎形神俱滅,多虧本寺當時的高手數(shù)次出手,舍命相救。如今想來,如施主所言是實,只怕他們是奉命暗地里保護貧僧,或許一切早就算計好了!嘿嘿......”慧明說道,他的神色,已沮喪至極。
燕明又說道:“法相寺屹立數(shù)千年,不管是在天魔教,又或是胡人的貴族之中,總有些暗線,指使一小股的胡人兵馬去做這些事,其實也是小事一樁。或者直接找人冒充胡兵,事后再殺人滅口,也可萬無一失......”
“可惜,我?guī)熞阉?,再無真相可言。我那方丈師弟,也是宿慧轉(zhuǎn)世,當時他還年幼,不知他是否知曉此事。呵呵......法相寺,貧僧三百多年的家,其實也不是家嗎?”慧明嘆了口氣說道。
“人心可怖?。 毖嗝鲊@道。
“你所說的,也僅僅是猜測而已!”慧明說道。
“僅是猜測。”燕明道。
“不過,你說的又合情合理,偏偏令貧僧,不得不生疑。哎!”慧明長嘆一聲。
燕明垂首,說道:“大師救我一次,又助我修行一次,所以,我不得不說?!?br/> “只是,貧僧有一疑問,不知燕施主,為何要隨貧僧入法相寺?”慧明問道。
燕明也不隱瞞,如實說道:“其實我想進一進藏經(jīng)閣,法相寺數(shù)千年積累,我想一一觀之。”
慧明點點頭,說道:“原本貧僧見燕施主身具佛性,所修功法,又似乎與佛門的功法有相似之處。所以,貧僧原是有心收你為徒,并不介意你入寺的最初企圖,只盼你在佛門功法的長久熏陶下,能真有向佛之心。只是,身居三百余年的法相寺,還與貧僧有關(guān)系嗎?”
“只要身俱佛心,即便是修練魔功,又有何妨?反之,心存惡念,即使身在佛門,亦可作惡?!毖嗝髡f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