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有人走進書店,陳東夫婦忙熱情地上前接待,吳小凡的危機也就被陳東再次化解,只是這一切他本人毫不知情,如果不是陳東叔叔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并且絕對相信他和想到了他被迫指認被捕人員時的危險處境,那他真的會被國共兩黨的人出賣,他的人生歷史也就會到此結束。
潘大姐家,尹鑫焦慮地在堂屋中徘徊,王嬸端著一杯茶進來放在茶幾上笑道:“表少爺,太太不會出事的,你就安心坐下喝茶吧,別來回地走了?!?br/> 尹鑫說:“她比我還先出去,這時候卻還沒回來,我能不著急嘛?!碑斅牭饺暻瞄T聲響起時,他趕緊跑出去,看到王叔叔拉開院門潘大姐大步進來后笑道:“潘大姐,你終于回來了?!?br/> 王嬸也迎出來說:“太太,你要是還不回來,表少爺都快急死了?!?br/> 潘大姐趕緊拉著尹鑫進屋急促而又小聲地說著省委的指示,尹鑫的表情頓時由驚異轉為醒悟,他頻頻地點頭后說:“好,我馬上過去?!?br/> 王叔又迅速打開門,尹鑫大步離去。
雜貨鋪內(nèi),林志剛和方繼宗臉色陰沉地誰也不說話,當看到一隊巡邏的日軍走來時兩人都做好了隨時掏槍的準備,真到日軍過去后才松了口氣。
尹鑫快步進來沖兩人點了下頭立即進了里屋,林志剛趕緊進房,方繼宗也急忙站在里屋的門口眼睛盯著外面。
尹鑫小聲地:“組織上調(diào)查清楚了,吳小凡如果不指認謝中尉和尚少尉,他的身份就很有可能暴露,事后尚少尉的叛變也證明了他的果斷。”
林志剛吃驚地:“難道他出賣自己人做得也對?”
尹鑫說:“是的,他的這種作法雖然有違常理,而且及其讓人憤怒,但他的選擇非常的正確,他所處的環(huán)境時時刻刻都布滿了陷阱,為了自己的生存他只能提防任何人任何事對他的潛在威脅。組織上讓我轉告你倆,今后不論他出賣了多少人,但只要他的身份沒有真正暴露,而是繼續(xù)在日本人那獲得情報,我們就必須完成他交待的任何指令?!?br/> “而且黨中央明確指示,不論吳小凡過去或現(xiàn)在對我們共產(chǎn)黨人做了什么,在當前國家危難之際,我們都不能對他動手或者拋棄他,只要他是中國人,是在為抗擊日寇忍辱負重,我們就必須配合和支持他的一切行動?!?br/> 林志剛感嘆道:“這個人真的很可怕,也太聰明了,竟然敢想別人不敢之想,敢做別人不敢做之事,這就是他成功的秘訣,事后我們還不得不敬佩他的敢作敢為?!?br/> 方繼宗站在門口急忙地:“志剛,既然組織上已經(jīng)調(diào)查清楚,我們就不要再猶豫了,趕緊把他的電報發(fā)出去,不然就會誤事了?!?br/> 尹鑫驚訝地:“怎么,他又送來了情報?”
林志剛說:“是三毛口述的電報密碼,要求我們立即發(fā)出,但不知道是什么內(nèi)容?!?br/> 尹鑫果斷地:“林老板,既然如此就必須立即發(fā)出。這樣吧,軍統(tǒng)潛伏組已經(jīng)遭受了幾次挫折,何況你們的電臺都在城里,如果再出事你倆都會受到威脅,這封電報就交給我代發(fā),我們會按照吳小凡的專用電臺波段發(fā)往重慶?!?br/> “好!”林志剛趕緊從褲縫里掏出紙卷,尹鑫接過后裝進了衣服里邊的一條線縫里,林志風拉開側門走進后院,再打開后門探頭瞧了兩邊一眼后點了下頭,尹鑫迅速出去走入屋后的小巷,林志剛瞧著他遠去后趕緊關上了門。
大宅院內(nèi),潘大姐坐在堂屋沙發(fā)上看著報紙,她瞧著吳小凡和司令官的合影照片若有所思,湖北省委和黨中央為何如此重視一名潛入日軍內(nèi)部的國民黨軍統(tǒng)人員,難道吳小凡還有另外一種不可告人的身份?
不,不可能,他親手殺害過黃平和老左同志,而且不論是在國民黨手上而是在日軍侵入武漢后,他三番五次針對共產(chǎn)黨人下手,這樣心狠毒辣的人不可能是自己的同志,黨中央重視他只不過是站在抗擊日寇的民族大義上才會容忍。
何況李雅琴曾經(jīng)說過,他在學校時從來不參加黨組織秘密舉行的任何外圍活動,膽小怕事的性格一直是他致命的弱點,畢業(yè)后就被他伯伯招入到了國民黨特務組織,他之所以在短時間內(nèi)就變得如此的兇殘,一定是受到了他伯伯的影響,因為膽小的人一旦在人為的環(huán)境壓迫下只要殺了一個人,他的性格就會被扭曲,如同一只被人牽著的瘋狗就只能在主人的教唆下亂咬人。
而他能順利地潛入日軍憲兵隊和站穩(wěn)腳跟,完全是借助藤原這名日軍間諜對他的信任,可他內(nèi)心深處膽怯的本性永遠無法消除,只要他身份暴露就一定會真正的叛變,從他這次出賣軍統(tǒng)人員的事實上就印證了這一點,他腦海中絕對沒有什么民族大義,為了自己的暫時生存他什么可恥的事都敢做。
哎,可吳小凡現(xiàn)在的日本人身份又確實獲得了很多非常重要的情報,目前只能讓潛入軍統(tǒng)內(nèi)部的同志冒著隨時被他出賣的風險幫助他,將來這些同志要真的在猝不及防的情況下被他出賣,黨的損失就無法估量。
王嬸端著一杯茶進來放在茶幾上說:“太太,這張報紙你都看了好幾遍了,藤原小凡這個大叛徒是不是又干了壞事,連鬼子的司令官都這么器重他,既然他這么壞,我們?yōu)槭裁床怀羲俊?br/> 潘大姐瞧著她苦笑了一下,吳小凡是軍統(tǒng)潛伏者的身份在共產(chǎn)黨內(nèi)都無法公開,只有自己和尹鑫、陳東和楊麗華、及遠在重慶的李雅琴知道,王嬸夫婦雖然是自己的交通員,但這樣的秘密也不能違背紀律告知。
她便放下報紙說:“我也很想除掉他,可他現(xiàn)在是鬼子將軍的兒子,而且連鬼子的司令官都非常欣賞他,如果我們動手就會引起全城大搜捕,就會造成不必要的犧牲,特別是無辜的老百姓更會遭殃,所以我們只能忍耐。”
王嬸點頭道:“哦,原來是這樣,是我多嘴了?!?br/> 這時,三聲敲門響起,王嬸趕緊跑出去拉開院門,尹鑫進來大步走到已經(jīng)迎出堂屋的潘大姐跟前小聲地:“潘大姐,吳小凡用自己的專用密碼傳遞了一封重要電報,可軍統(tǒng)那邊剛剛遭受挫折,我遵照您的指示就把電報稿要來了,您看由哪部電臺發(fā)出?”
潘大姐說:“為了減少林老板他們面臨的威脅,我們只能主動承擔一些風險,既然是吳小凡的專用密碼,肯定是重要情報,你立即親自從水路送出城,交給三號電臺按他的波段發(fā)出,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br/> “我知道,我現(xiàn)在就去?!币沃匦禄氐皆洪T前望著王嬸說:“王嬸,王叔呢?”
王嬸笑道:“太太讓他出去買東西了。表少爺,你等一下?!彼蜷_門出去瞧了胡同的兩邊一眼,才回頭點了下頭,尹鑫迅速離去。
憲兵隊,吳小凡坐在自己的辦公室一邊聽著收音機一邊看著幾封日本特務發(fā)回的電報,腦子里卻在想著三毛應該已經(jīng)把電報密碼送達,林志剛是否已經(jīng)安排電臺發(fā)出,但千萬不要再出事,否則今后自己都不敢再讓他們代替發(fā)報。
當他看完電報寫出自己的分析時已經(jīng)臨近中午,猛然聽到隔壁房間傳來藤原的怒吼聲,他急忙出去敲門喊道:“報告!”
秋野打開門做了個別出聲的手勢。
吳小凡進去瞧著站在辦公桌前怒氣沖天的藤原,但還是用關懷的語調(diào)說:“父親,火大傷肝,您的聲音恐怕整座辦公樓都能聽到,任何事情請您不要以損傷自己的身體為代價,否則我會很難過?!?br/> 藤原一愣說:“小凡,你是不是覺得父親變了?”
吳小凡說:“是的,您在學校時雖然對學生非常的嚴厲,但從來不發(fā)脾氣,可這一年來我看到您動不動就罵人,這樣對您的身體很不好?!?br/> 秋野說:“小凡君,我知道你很關心將軍,可吉木上尉卻總是讓人失望,他剛剛打來電話說,第一次就偵聽到了的電臺信號今天又出現(xiàn)了,不過第一次是在城中的東面方向,第二次是在城中的西北方向,今天再次出現(xiàn)時卻是在西南的郊外,這種現(xiàn)象說明這是一部非常神秘的電臺,一定也是一位非常狡猾的危險分子所掌握,雖然這幾個月來他只發(fā)過三封電報,但每次的地點都不同,將軍認為掌握這部電臺的人肯定是國民黨或者共黨潛伏在武漢的首腦,他發(fā)出的電報內(nèi)容也肯定是非常重要的情報,所以命令吉木上尉一定要想辦法抓捕此人和繳獲電臺,可他們的行動又撲了個空,將軍這才生氣的?!?br/> 吳小凡立即知道這部電臺一定是在用自己的專用波段和密碼發(fā)報,證明鄒三毛不僅送出了情報,而且林志剛肯定是把電報交給武漢地下黨發(fā)出,因為軍統(tǒng)潛伏組沒有在郊外設置電臺,看來共產(chǎn)黨通過林志剛和方繼宗實際掌制著軍統(tǒng)潛伏組,今后有國共兩黨的合作,自己也就不用再擔心出什么大事。
他便笑道:“父親、秋野君,就事論事來說是你們對吉木上尉抱著太大的希望,所以才會產(chǎn)生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的心理,沒有抓到人和繳獲電臺其實并不能怪他,在武漢地區(qū)危險分子藏匿的電臺至少有幾十部,他難道不想全部破獲嘛,可現(xiàn)實卻很難辦到,因為我們要反過來想一想,皇軍的間諜不是也到處存在,不然怎么會天天有電報發(fā)回來,重慶方面難道就不想把這些人都抓起來了嗎,這也是他們無法辦到的事實。父親,您經(jīng)歷了這么多的風雨,如果連這點都想不明白,那您的將軍就別當了,我們回日本過平平淡淡的生活,免得您為這種很容易想通的小事生氣?!?br/> “哈哈!”藤原開心地:“小凡,你竟然用這種歪道理來逗父親開心,做為大日本帝國皇軍的一員,做任何事情都必須求得成功,如果沒有精益求精的精神,你前幾年又怎么會被國民黨政府稱之為黨國的精英,現(xiàn)在加入皇軍后又是我們大日本帝國最杰出的情報分析官,你的這種表現(xiàn)就是求取成功的典范?!?br/> “不過,你的話雖然是想讓父親的心情好起來,但讓父親沒想到的是,你并沒有在這種時候?qū)旧衔韭渚率?,他曾?jīng)三番五次地羞辱你,前幾天在監(jiān)獄里又見死不救,父親不知是你真的大度包容,而是別有目的?”
吳小凡盯著他說:“父親,他對我的羞辱已經(jīng)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心,我之所以暫時不想報復,一是因為有父親您保護我,二則他是一名真正的武士,我打不贏他,除非我以少佐的身份直接殺了他,可這又不公平,再加之他哥哥是為了我而死,我不能在背后對他下手,只要他今后能盡心盡力為父親辦事,我也就會放下這段私人恩怨。”
藤原贊賞地點頭道:“你的想法很好,父親這幾天一直擔心你報復吉木上尉,可又不知該如何勸導你,因為任何人都無法容忍別人對自己的再三羞辱,既然你能放下這段私人恩怨,父親也就放心了?!?br/> 秋野高興地:“小凡君,你能從大局上考慮個人恩怨,我也就不擔心了,因為日本軍人的傳統(tǒng),如果私人恩怨要報仇的話只能一對一地用劍道的方式解決,否則就會被人瞧不起,可你由于天生性格的局限,不可能成為一名武士,那就讓不愉快的事都過去吧?!?br/> 吳小凡笑道:“秋野兄,你現(xiàn)在可是我的師父,說不定有一天我會真正地練好劍道,到時我一定同吉木君比個高下?!?br/> “哈哈!”三人都開心地笑了,藤原和秋野是把吳小凡的話當做了玩笑,因為兩人根本不相信他這輩子會在武功上贏吉木,可吳小凡的笑聲卻充滿自信,因為如果真的比武的話,自己隨時隨地都能戰(zhàn)勝吉木。
當天晚上,吳小凡在家里聽收音機時沒有收到軍統(tǒng)這幾天來一直反復播放的指令密碼,證明重慶已經(jīng)收到了電報,那么國軍空軍會何時空襲漢口機場呢,按理說重慶方面對這份情報催促得如此急迫,肯定是早就做好了準備,行動的時間一定是明天。
可天老爺卻故意刁難,半夜后下起了大暴雨,電閃雷鳴將小武雄驚嚇得哭過不停,就是娟子抱著也使勁哭,吳小凡趕緊接過來抱在懷中,沒想到小家伙在父親的懷抱中竟然不哭啦,而且疲憊地睡著了。
第二天大雨整整下到傍晚時分才停止,日軍的飛機也一天都沒起飛,吳小凡也知道這樣的天氣國軍空軍不可能實施偷襲,只能靜心等待明天了。
10月3日清晨天剛剛蒙蒙亮,吳小凡就起床來到小院觀察著天空,只見晨曦中繁星閃閃,今天絕對是一個晴天,國軍空軍會實施空襲嗎,他低頭看了一眼手表已經(jīng)是六點整。
當鄒三毛跑出來高興而又小聲地讓他教幾招功夫時,他猛然伸手封住了弟弟的嘴,不僅緊張地盯著西邊的天空,而且豎起耳朵認真地傾聽,“翁翁”的飛機轟鳴聲真的傳入了耳朵里,這絕對不是日軍的飛機,隨著轟鳴聲愈來愈大,天空中一架接一架飛機低空飛過了頭頂,他腦中立即反應出一個數(shù)字“九”,國軍共出動了九架飛機。
鄒三毛驚異地拉開哥哥的手問道:“哥哥,皇軍的飛機怎么這么早就起飛了?”
吳小凡輕笑道:“是國軍的飛機。”
“??!”鄒三毛驚訝的叫聲剛出口,一連串的爆炸聲就“轟隆隆”地接連響起,震得房子都在搖擺。
吳小凡急忙沖進臥室抱起在妻子懷中驚哭的兒子,娟子驚恐地:“夫君,出什么事了?”
吳小凡說:“不知道?!?br/> 娟子慌忙穿衣起床,接過哭叫的兒子喂奶。
吳小凡又跑到小院瞧著東邊,只見爆炸聲中天空都被火光映紅,大地在轟隆隆地顫動,接著一架又一架的國軍飛機劃過天空消失在西方,九架飛機全部安全返航。
鄒三毛小聲而又驚喜地:“哥哥,是不是前天……”
吳小凡趕緊又封住弟弟的嘴,瞧了一眼屋里才在他的耳邊說:“前天的電報就是通知國軍派飛機來轟炸漢口機場,高興吧?!?br/> 鄒三毛激動得連連點頭。
猛然電話鈴聲響起,吳小凡跑回屋抓起電話說:“喂,秋野兄,我聽到了,是不是漢口機場遭到了中國空軍的偷襲,好,我馬上前往機場?!?br/> 他放下電話就沖了出去,拉開院門鉆進吉普車就走,這次空襲打了日軍一個措手不及,只是不知戰(zhàn)果如何。
當他駛上大街時,只見民眾全都眺望著機場方向,并且臉上都露出了驚喜的笑容,日軍的機場被國軍的飛機轟炸,這對掙扎在日寇鐵蹄下的中國人來說是天大的喜事,他也不由得笑了笑加速來到城門口時正好遇上了藤原的黑色轎車和護衛(wèi)的卡車,三臺車快速出城沿著公路向機場奔馳,老遠就看到了燃燒的大火,并且而不時地傳來零星的爆炸聲。
趕到機場外圍時卻看到一些山頭上擔負對空警戒的日軍炮兵陣地也遭到了空襲,只是一些被炸毀的高射炮上竟然連防水帆布都沒扯下,日軍士兵都茫然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觀望,證明日軍完全沒有想到中國空軍會突襲機場,也是他們高傲得不可一世的心理因素才導致放松了警惕,不然不會被炸昏了頭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來到機場時因日軍已劃出了警戒線,三臺車只能停在機場外,吳小凡跳下車大步走到藤原和秋野的身旁,三人瞧著停機坪里和跑道上一架架被炸得七零八落的飛機和正在慌亂滅火的大批日軍只能默默不語。
藤原大步走進機場,吳小凡和秋野急忙跟上,三人一邊走一邊看,藤原和秋野瞧著這痛心的場景表情是驚憤而又惱怒,吳小凡卻只能把興奮藏在心里,并在腦子里數(shù)著被炸毀的飛機,可惜的是還有部分飛機沒有被炸毀,可能是國軍的九架飛機裝載的炸彈有限,沒能徹底摧毀漢口機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