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地宮已經(jīng)完全成了一片亂石堆,許多支撐柱已經(jīng)斷成數(shù)節(jié),還有一些甚至摔得粉碎。
段遷小心跳下去,在亂石堆上來回走了好幾遍,確認(rèn)沒有任何能夠被他察覺的生機(jī),這才完全放下心。他正要起身離去,卻驟然聽見一聲隱隱約約的低喝:“何人在此,且現(xiàn)出身來!”
段遷心中一驚,分辨出這是那個左威衛(wèi)大將軍蕭翎的聲音。
難不成這兩人不但沒有被塌陷的地宮砸死,而且依舊生龍活虎不成?
意識到這一點,段遷的心不由地沉下去,他忍不住接連后退幾步,甚至想要轉(zhuǎn)身逃開。
既然這兩人狀態(tài)好得很,那么必定不是他能夠?qū)Ω兜昧说摹?br/> 更何況,眼下兩人被嚴(yán)嚴(yán)實實地埋在亂石堆下面,他不但沒必要去對付,而且也沒可能去對付??v然兩人一時不死,想要從里面出來恐怕也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
索性不要理會兩人,就此離去便是。
他正要施展身法騰躍而上,卻又聽見吳琦的聲音道:“公子既然來了,能否幫我一個小忙?”
段遷道:“吳大人太看得起在下了,在下巴不得大人就此殞命,怎可能出手相助?”
吳琦聽他這么說卻依舊不急不躁的,只是發(fā)出一串笑聲,道:“眼下我等生機(jī)將絕,也自然之道公子絕沒有再次搭救的意思,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問公子幾個問題?或者說,公子是否愿意滿足一下我這個將死之人的好奇心?”
段遷慢慢鎮(zhèn)定下來,吳琦說的不錯,面對這種情形他的確沒有多少機(jī)會逃出來,可以算是必死之人。許多事情與其壓在自己心底,不如對將死之人說了,一來沒有泄密的可能,二來也可以減輕自己內(nèi)心的壓力。
雖說這一段日子他做噩夢的時間少了些,但是心中的壓抑并沒有就此減少。況且,眼下他占據(jù)主動,若是情況不對,就此離去便是。
見段遷沒有回應(yīng),吳琦又道:“公子若是不愿,那便算了。”
段遷深吸一口氣,平復(fù)了情緒,道:“吳大人請問吧?!?br/> 吳琦道:“我和王爺都已經(jīng)知道公子是龍影的殺手,只是一直沒有想明白公子為何而來。關(guān)于這一點,公子能否為我解惑?”
段遷嘆道:“若是這一點,或許可以。大人可知道華芳?”
吳琦道:“公子說的可是逍遙林的大姐華芳?”
段遷道:“正是?!?br/> 吳琦道:“若是這個華芳,我恰巧知道。華芳曾是神都的舞姬,一次與王爺偶遇,兩人竟一見鐘情。但兩人身份相差過大,一個是當(dāng)朝皇子,另一個則僅僅是一個風(fēng)月場的藝伎,兩人雖然有意成親,卻遭到皇室的反對。王爺終于頂不住皇室的壓力,背棄華芳,兩人就此決裂?!?br/> 段遷心中暗自一驚,他早就懷疑兩人間有往日的情仇糾葛,今日看來果然如此。
吳琦說完這些,頓了頓,恍然道:“啊,是華芳讓公子來行刺的,對嗎?”
段遷點了點頭,才意識到吳琦并不能看見,便答道:“的確如此?!?br/> 吳琦笑了笑,道:“公子可知道,華芳對王爺乃是因愛生恨,若是舊情萌生,兩人甚至破鏡重圓也不無可能呢?!?br/> 段遷聽得此言,剛欲贊同,忽然想到吳琦恐怕是想要趁機(jī)亂他心神,不禁發(fā)出一聲冷哼,道:“吳大人好本事?!?br/> 面對段遷的指責(zé),吳琦全然不惱,只是笑道:“公子若是不信便算了,只是不知道公子可愿意與我一賭?”
段遷冷聲道:“大人要賭什么?”
吳琦道:“若是公子將我救出來,吳某在此保證不但不阻撓你行刺王爺,而且可以為你提供一些幫助。到最后時刻公子便會知道我所言非虛了。”他聽起來完全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似乎已經(jīng)算準(zhǔn)臨到最后時刻,華芳竟會與云王摒棄前嫌。
段遷不禁發(fā)出一聲嗤笑,他當(dāng)然不會就這么信了吳琦的鬼話,若是此刻將吳琦救出,下一刻恐怕便要殞命于此。這等風(fēng)險,他可承擔(dān)不起。
而吳琦似乎也意識到段遷好像并沒有相信這一點,竟補(bǔ)充道:“王爺身邊貼身護(hù)衛(wèi)呂楓前日在和蕭將軍的戰(zhàn)斗中受了些傷,只需要我在商會中找?guī)讟雍线m的傷藥,王爺必定會讓他去療傷。那時便會是公子動手的絕佳時機(jī)?!?br/> 吳琦的話聽起來信誓旦旦,仔細(xì)思索間卻似又存著太多疑點,實在叫人不敢置信。
見段遷依舊沒有回應(yīng),吳琦輕嘆道:“公子似乎不愿信吳某的話?!?br/> 段遷道:“吳大人的智略遠(yuǎn)在在下之上,在下如何敢信?”
吳琦干笑兩聲,道:“公子如此說,未免太過妄自菲薄了?!?br/> 段遷冷笑一聲,沒有回答,而是道:“若是全憑大人提問,未免不妥,在下有一問還請吳大人解惑。”
吳琦哈哈笑道:“公子請問?!?br/> 段遷道:“王府后院被親衛(wèi)軍團(tuán)團(tuán)圍住,究竟所為何事?”
吳琦道:“公子此問,我也毫無頭緒。王爺忽然不愿理會公務(wù),更是派親衛(wèi)將后院圍住,不讓任何人通過。我如何猜得到王爺究竟要做什么?”
段遷猜測吳琦尚有隱瞞,冷笑道:“若是吳大人毫無誠意,在下也不必再待下去了?!?br/> 吳琦道:“我倒是有些分析,公子可姑妄聽之。”
段遷道:“那便講來?!?br/> 吳琦道:“王爺將華芳接入府中,廣發(fā)請?zhí)?,又著人布置王府,擺明要大辦婚禮,為的恐怕便是讓華芳冰釋前嫌。而差人將后院圍住,恐怕便是要向其表明信任之意?!?br/> 段遷聽得半懂,只能無趣地?fù)u頭,道:“吳大人所言,在下不敢盡信。”
吳琦卻又不在意地笑了笑,道:“簡而言之,王爺差人圍住后院,又推辭公務(wù),便是要借此回轉(zhuǎn)華芳的心意。一旦心意回轉(zhuǎn),兩人便自然能摒棄前嫌。公子若是不信,到時候一試便知。”
段遷忽然警覺起來,他隱約察覺到吳琦所聲稱的滿足好奇心不過借口,實則是要用一些話語亂他心神。若是他果真信了吳琦的鬼話,臨到頭時心中必生遲疑。對于殺手而言,遲疑從來是最大的弊病。一旦心中遲疑,殺意便有回旋,招式便生破綻。招式生了破綻,便要就此殞命。
聽見吳琦又喊了幾聲,段遷卻收攝心神再不理會,更是不敢再做停留,當(dāng)即騰身躍起,逃一般地從這亂石坑中離開。
卻說石室中吳琦聽見段遷逃離的聲音,不禁發(fā)出一聲輕笑。一旁的蕭翎看得不解,問道:“你將他激跑了,卻又為何發(fā)笑?”
吳琦道:“我本也并非打算靠此人救出去,如今目的已經(jīng)達(dá)到,為何不笑?”
蕭翎越發(fā)不解,問道:“吳大人的目的是?”
吳琦道:“此人雖為龍影門下之殺手,然心存正道,天資高絕,是個可造之材。若是能為王爺所用,勢必成為一大助力。正因如此,王爺在察覺到他的身份后也從不點破,只是使出種種手段動搖其殺念,收買其心神。起初王爺以為此人或受龍影利益所誘使,或受上封司執(zhí)脅迫,所用手段是以走了些彎路?!?br/> 蕭翎沉思片刻,道:“吳大人的意思是,此人要刺殺云王殿下為的只是那個華芳?”
吳琦頷首道:“正是,因此問題的癥結(jié)就在華芳身上。只要華芳與王爺冰釋前嫌,此人便自然可以為王爺所用?!?br/> 蕭翎看著吳琦,忽然一嘆,道:“云王殿下果真是一個收買人心的好手,難怪能有如此多人愿意為其效力?!?br/> 吳琦搖頭道:“蕭將軍說的也不盡然。王爺雖然在收買人心時玩弄心術(shù),但待人以誠卻是事實。不論其所為究竟是收買人心的手段,亦或是真心實意,或許并無分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