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羽先生大約四十歲年紀,臉上疤痕交錯,眼神老練沉穩(wěn)。他披著一件寬大的黑色長袍,卻并沒有把兜帽壓得很低,帽檐的陰影投射在臉上,和交錯的疤痕相交映,顯出一種隱約的猙獰和陰森。
他的雙手原本全部收攏在長袍中,此刻伸出來抱拳施禮,竟像是鋼鐵澆筑而成,端的是穩(wěn)定無比,看樣子恐怕是一個使暗器的好手。隨著他雙手的伸出,寬大的長袍稍稍向兩邊分開,數(shù)道寒光從底下顯出來,或許是藏在長袍內(nèi)暗器的反光。
可惜段遷沒有機會看他的行走步伐,因而也就無法判斷他的身法如何。
他笑了笑,抱拳向羽先生回禮,口中則說道:“晚輩見過羽先生?!?br/> 羽先生輕輕點了點頭,竟直接報出自己的姓名,道:“老夫尹離羽,得同僚厚愛,這才妄稱作先生。對這個稱呼,公子不必當真,笑過便是?!?br/> 他并沒有說這個稱呼的具體含義,只是極為隨意地一語帶過。
段遷也沒有深究這個稱呼究竟是什么意思,他知道自己不過嘴上說著效忠,根本是空口無憑,自然很難受到足夠多的信任。因此對于尹離羽的自謙,他選擇欠身一笑,道:“羽先生謙虛了。”
尹離羽揚了揚眉毛,抬眼道:“你對老夫全無了解,如何可以斷言是老夫謙虛,而不是友人抬愛呢?”
被這么一問,段遷不禁一時語塞。
的確如尹離羽所說,武林中人時常會有意無意地夸大老前輩的武功,以表示對經(jīng)驗和閱歷的尊重。這也就是說,許多所謂的武林前輩并不完全因為武功高強而成為前輩,也可能是因為經(jīng)驗豐富而成為前輩。
所幸段遷原先對這樣的問題也有過些胡思亂想,此刻正好回想起來,道:“羽先生縱然武功稱不上頂尖,能在斗爭中留存至現(xiàn)在,想必一定有頂尖處。即便不是武學(xué)上的頂尖,也足以受此殊榮了。”
段遷的回答似乎很是對尹離羽的胃口,話音剛落,尹離羽不由大笑,笑聲中透出毫不掩飾的欣賞和贊許。笑過好一陣,尹離羽才停下,又道:“好久沒有看到這樣出色的年輕人了,不但武功不俗,實力出眾;而且為人謙虛,應(yīng)對有度。真是叫人不禁要感到欽佩不已?!?br/> 或許是因為武功高強的年輕人他實在已經(jīng)見過太多,對于段遷的武功,他僅僅用了這么兩個詞一語帶過,便沒有再提。
他頓了頓,又道:“如今你既然重回龍影,便不要再有顧慮。老夫知道你的為難處,也知道你叛出龍影加入王府全然是因為華芳。所以之后一段時間,你隨老夫去西邊吧?!?br/> 段遷一愣,疑問道:“西邊?”
尹離羽點了點頭,確認道:“是的,西邊,鄂州,涼州一代,也就是靖王李默的封地?!?br/> 段遷抱拳頷首,心中卻不禁一動。以龍影眼下的局勢,他去鄂州和涼州一代絕對不會是替靖王守門,而恐怕是要對付李默了。如此算來,也就是說這一部分龍影果然是舊派?
可是對于自己的這個結(jié)論,段遷卻又產(chǎn)生了一些疑慮。那個和他戰(zhàn)斗的司執(zhí)使用的的確是細劍,但是從交手中使出的招式來看,那司執(zhí)平日慣用的武器顯然是另一種便于劈砍的武器,或者是刀,或者是長劍。
那這又是因為什么呢?
正想著,卻聽見尹離羽笑問道:“公子想到了什么?”
段遷回過神來,愧疚地笑了笑,搖頭道:“一時失神,還望先生不要怪罪?!?br/> 尹離羽哈哈一笑,道:“年輕人心思活絡(luò),想到了別處很正常。只是老夫有些好奇,想知道公子想到了些什么內(nèi)容。若是不便言明,公子自然無需勉強。”
段遷遲疑片刻,有斟酌一番,這才猶豫著開口,道:“在下想到了新派和舊派的問題。若是在下要隨先生去靖王封地一帶活動,這里想來是舊派了?!?br/> 尹離羽不禁揚了揚眉毛,又看向身后的女子,發(fā)出了一聲短促的笑聲。那女子則掩著嘴笑了笑,道:“羽先生還沒有說是去靖王那里做些什么事情,公子怎么就這么快地下了結(jié)論?”
段遷沒有隱瞞,而是如實道:“這一點在下也沒能完全想明白,如果說錯了……”
尹離羽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如此拘束,笑道:“如果老夫告訴你,這里都是龍影舊派之人,公子的疑慮又是什么呢?”
段遷微微皺起眉頭,并沒有第一時間回答,他又看了看那個一直在一旁侍立著的司執(zhí),眼中驟然一亮。
他忽然想起御林軍左威衛(wèi)大將軍蕭翎所使用的便是長短不一的成對直劍,而龍影中那個提出將細劍進行改良設(shè)想的人恰好又姓蕭,而且原先也是某處的大人物。再和眼前這司執(zhí)對比之下,其人的身份便呼之欲出。
他專門向云王討要過蕭翎的資料,記得這個將軍沒有習(xí)武出名的兄弟,也就是說,這個蕭姓的人不會是蕭翎的兄弟一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