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假扮秦軍,口音自然是無法繞開的一大問題,但問題就在于秦國并非只有‘秦人’這一個民族。
秦人作為秦國的主體民族,最早主要由兩支人融匯而成,一支是商奄之民,一聽這名就知道是商人之后,這些后來被稱之為‘秦夷’的商奄之民,被周人強迫西遷,遠離中原,來到了秦國這片西陲定居;而另一支則是周人的駐軍,稱為‘戍秦人’。
數(shù)百年后,秦夷與戍秦人相互通婚,逐漸成為秦地的主體民族,秦人。
期間陸陸續(xù)續(xù)仍有大量人口從從晉、魏、趙、韓等國遷入秦國,更別說秦國從建國初期就與西戎糾纏不清。
西戎乃中原人對其的蔑稱,就像河西國被稱之為河戎一樣,秦國作為替周王室鎮(zhèn)守西疆的西陲之國,它的西方居住著上百支戎族。
這些西戎有的與秦國交好,相互混居,相互通婚,逐漸有融入秦人的趨勢;而有的則與秦國交惡,歷年來戰(zhàn)爭不斷。
衛(wèi)鞅頒布的《軍功爵法》,變相緩解了秦國國內(nèi)各民族、各氏族的緊張關(guān)系,給予了國內(nèi)中下層晉升的通道,但也因此使得秦軍內(nèi)部充斥了大量口音不同的人。
不可否認,這些口音不同的秦人,都是為了同一個目的而投軍,在作戰(zhàn)方面無可指摘,但彼此間的溝通卻是一個問題,大多數(shù)情況甚至要通過手勢在比劃。
而少梁國,主體民族亦是商奄之民的后代,王室也同樣出自嬴姓,再加上兩國又同樣接受周國文化,即使存在口音方面的差別,也不過大過秦國內(nèi)部的口音差別。
正因為如此,盡管秦將繆琳很快就猜到了那支少梁鬼卒的意圖,卻也不禁為此感到頭疼。
難道真的就沒有任何辦法么?
辦法是有,只是比較笨罷了。
“繆琳?!?br/> 就在繆琳思忖之際,遠處快步走來幾位秦將,為首一人與繆琳抱拳行禮,正是秦國大氏族出身的甘興。
甘興問繆琳道:“你急著叫我等前來,莫非又出了什么事?”
繆琳點點頭,將有秦卒被剝?nèi)ゼ纂械氖赂嬖V了幾位將軍,旋即壓低聲音說道:“若我所料不差,如今那些鬼卒就假扮成我秦軍,混在這一帶的巡邏隊當中……”
幾位將軍一聽,面露驚愕。
秦將荀夏皺著開口道:“那支鬼卒不是才二三百人么?怎么敢喬裝改扮混到我二十萬大軍的駐地?”
此人乃荀氏族人,即三家分晉時,從晉國逃奔至秦國的那一支荀氏,如今這支荀氏也成為了秦國的大族。
繆琳搖搖頭道:“可見這支鬼卒膽氣非凡……我請諸位將軍前來,是希望諸位將軍喚出麾下負責(zé)巡邏的部將,令其帶人出面審查這一片的巡邏隊,盡快找出那支鬼卒……”
“好?!?br/> 諸將紛紛點頭,各自去傳喚負責(zé)巡夜的部將去了。
而與此同時,李郃正帶著二十幾名身穿秦軍甲胄的奇兵,舉著火把混在眾多的巡邏隊中,緩緩朝著東黃土塬那塊而去。
實話實說,對于假扮秦軍,魚目混珠,其實他也沒太大的把握,畢竟他對秦國也并無了解。
不過即使被拆穿了也無所謂,大不了就撤退再找機會唄,只要防著秦軍耍詐、襲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就成。
膽大心細,正是他對奇兵們的要求。
也正因為不怕暴露,李郃方才讓奇兵們從那些秦卒尸體上剝?nèi)ゼ纂泻?,也懶得將尸體隱藏。
沒必要,只要秦軍不犯傻,他們假扮秦軍的事肯定會被秦軍發(fā)現(xiàn)的,早晚的事罷了。
走著走著,李郃一行人遠遠撞到了一支巡邏隊。
他轉(zhuǎn)頭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旁的奇兵丘紀,朝后者努了努嘴。
丘紀會意,舉高火把率先朝對面喝道:“口令!”
對面那支巡邏隊紛紛頓足,似乎有些發(fā)愣。
『這就暴露了?莫非秦軍其實沒有巡夜口令?』
微微皺了皺眉,李郃摸向自己腰間的佩劍。
就像他之前考慮的那般,暴露也沒關(guān)系,直接強殺就是,強殺不了就撤退,長夜漫漫,他們總能找到使秦軍減員的機會。
他絲毫不懼,跟在他身后的奇兵們也毫不畏懼,一個個暗中做好了暴起強殺對方的準備。
可就在這時,眾人卻聽到對面的秦軍隊率猶豫著回答道:“王于興師……你等是哪個軍的?”
『果然有口令啊……』
李郃暗暗點頭,與丘紀及其他奇兵不動聲色地靠近對方,期間丘紀面色帶笑地回答對方:“我等是繆將軍麾下的。”
李郃等人怎么知道秦軍中有繆姓的將軍呢?
很簡單,早在今日白晝秦軍攻城的時候,李郃就將秦軍的那些旗幟給記熟了,比如繆、甘、荀等等。
隨便挑一個應(yīng)付一下就行。
倘若暴露,那就直接開打,殺死幾人后立即撤退。
“繆將軍?”
對面那名隊率輕應(yīng)一聲,也不知是否起了疑心,一邊帶著率下的秦卒走上前來,一邊皺著眉頭詢問丘紀道:“你這口音……你是哪里人?”
丘紀乃少梁人,哪里知道秦國的城池?
但他絲毫不慌,在看了一眼身旁的李郃后,神色自若地回答道:“我?我西邑的啊?!闶悄睦锏陌??”
“我是麗邑人,你說的西邑,是哪個西邑?”那名隊率顯然是聽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