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南康長公主轟轟烈烈、死傷無數的比武招親就這樣在輕描淡寫中落下了帷幕。
錦行不禁感慨,實在是白費了一群大好男兒,嚴重導致大量適婚女子在應該結婚的時候無良人可嫁,等到新茬冒尖之時她們卻成了大齡剩女、只能撿個條件差的草草嫁了。
建康四月,春光大好,十里紅妝,馬車從城頭排到了城尾,真正是公主出嫁的儀仗。
公主府邸,司馬興男端坐在洞房紅榻之上,床單下鋪滿了桂圓花生,坐得并不安穩(wěn),可她卻滿心歡喜,等著駙馬宴客歸來。
一直等到半夜,賓客早已散去許久,桓溫才踏著搖晃的步伐推門進來,滿身酒氣,似乎是飲了不少,醉意朦朧地坐在桌前,并不動作。司馬興男又等了一會兒,始終無人揭她的蓋頭,顧不得許多,兀自摘去了紅帕。
她一貫清雅素凈,今日畫了極好看的妝容,倒讓人看的愉悅喜慶??苫笢貐s冷眼看著她,她以為他只是醉了,便要起身去扶他睡下,手快要碰到他的時候,他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眸中滿是嫌惡:“公主殿下,可稱心如意了?”
這樣明顯的不喜,她自然覺察到了,將自己的手從他的禁錮中掙脫開來,道:“你不想娶我?那日,你為何要來?”
桓溫借著三分醉意,冷笑:“公主殿下權勢滔天,我豈敢不來?我若不來,嬌兒怕是要被送去充了……來與不來,又豈是我說了算的?”
她到底是公主,從無人敢這樣與她說話,她張了張嘴,將原本想說的話咽了回去,轉而輕笑出聲:“是啊,我是皇家最尊貴的公主,掌生殺大權,我若想讓誰死,她必然活不到明日。怎么,駙馬想要試試?”
洞房之夜,便在雙方劍拔弩張下結束,唯有那盞花燭,陪著獨坐在床榻上的司馬興男,燃了一整夜,直至五更雞鳴,終于顫顫巍巍地熄滅了,到底沒有長明。
后來她知道,原來桓溫有個青梅竹馬、私定終身的紅顏知己,廢王司馬宗的小女兒、司馬嬌嬌,按輩分說起來,算是她的姨奶奶,咸和元年,司馬宗謀逆當場殞命,他的家族被剝奪司馬國姓,貶為馬氏,發(fā)配晉安。她的姑母安平公主,以馬嬌嬌清白相逼,桓溫被迫迎娶了她。
可這樣得來的婚禮,他不喜歡,就當她樂意嗎?
他們倆,就這樣抬頭不見低頭見、話不投機半句多的勉強安穩(wěn)度過了三年。
二人基本眼不見為凈,三年來,彼此說過的話不超過十句,偶爾于練武場上打個照面,她見到他,一刻也不愿多待,偏偏每每她在場上練得暢快淋漓、意猶未盡之時,他便匆匆來了,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的,總是不放過她。
時日久了,她看著自小的玩伴安寧郡主已有了一兒一女,開始也想要個孩子,可成婚三年,不要說同寢而眠,連基本的肢體接觸都沒有,這個愿望,慢慢的在她心中滋養(yǎng)開來,直到根深蒂固地扎根,可她有公主的驕傲,斷斷不能夠先低頭示軟。
咸康元年,桓溫出任瑯琊太守,接到詔書,便迫不及待地要帶一眾老小奔赴不遠的徐州瑯琊郡,嫁雞隨雞,司馬興男也理所當然地同行,離開了她自小長大的建康城。
沿途風光大好,陌上花開,花香怡人,連帶著司馬興男的心情久違地好起來。
桓溫走得很快,不過兩日光景,司馬興男就一路顛簸到了瑯琊城門。她掀開馬車的簾布,就瞧見城門前也有一顆合歡樹,合歡花落了一地,樹下站著一位紅衣女子,花容月貌,叫人移不開眼來,像是萬分企盼地等著什么人。
桓溫眼中詫異一閃而過,司馬興男終究沒有見到,只看見他翻身落馬,快步迎了上去,那女子踏著那三寸金蓮,婀娜地前來,司馬興男三步就能走完的路,她愣是走了十步,走到近前,她好似是被一顆極小的石子絆了一絆,不近不遠,眼見著便要跌入桓溫的懷中。
司馬興男卻未如她意,她那根軟鞭,閃著冷光,吐著信子就要咬住馬嬌嬌畫著精致妝容的臉蛋,她斷沒能夠想到,深閨中的公主竟是個身強體健的,約莫是怕毀了容有損在他心中美好的形象,自發(fā)停住了自己下墜的身體,一時間是掩飾不住得花容失色,桓溫卻擋住了那鞭子,鞭前的銀鉤在他手背上挖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司馬興男一怔,不過遲疑了一瞬,便極快地收了鞭,跳下馬車,挑眉:“大庭廣眾,青天白日,請駙馬自重。”
說來怪得很,以后兩年,桓溫兢兢業(yè)業(yè)、公務繁忙,偶爾忙里偷閑,他既不去司馬興男的主院,也不去馬嬌嬌住的西廂,只獨自歇在書房旁置辦的小屋中。
這日夜里,馬嬌嬌卻來了他的書房,帶了蓮子銀耳湯,不久,熄了燈,等到天明,也未見她出來。
嬤嬤同司馬興男說,讓她也學一學馬嬌嬌的溫柔小意,爭取生下個嫡長子??伤某C揉造作,司馬興男不愿學,也學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