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國若是休戰(zhàn),那便不是秦國!
昏惑的燈光,映照這馮去疾的干枯瘦削的面孔。
馮去疾佝僂著身子伏跪在地上,靜靜等候發(fā)落。
外面的天空忽昏忽暗,雷電交加,噼啪轟鳴之聲不斷,弄得殿內(nèi)人人更是內(nèi)心凄惶。
嬴政負(fù)手,臨在窗前,眺望陷入一片濃黑燈火寥寥的咸陽城。
窗外的雷鳴電閃,反而像是激勵將士們前行的鼓聲,嬴政越見白光互閃忽現(xiàn),越聽雷聲隆隆似是要炸裂大地,他便越是悵惘。
只是忽的,他看見在凝重的黑夜里,他的千兵萬馬齊齊攢動,劃著整齊的步伐向他開拔過來。
嬴政眉頭忽的舒展了,轉(zhuǎn)身坐回上座。
“起來吧,你不過是說出來那幫敢和寡人作對的賊子們的野心?!?br/> 馮去疾這才顫顫巍巍的起身。
李斯忽的上前一步。
“大王,微臣以為,如今大王更應(yīng)該采取扶蘇公子之計?!?br/> 王綰原本低頭不語,可是聽到李斯說的話,微微瞟了他一眼。
嬴政的目光忽的全部集中在李斯的身上。看著這個已經(jīng)年近六十,半頭白發(fā)的老臣,嬴政心頭忽的輕松了許多。
“大王,公子所言不假。得天下易,得民心難。大王如今更應(yīng)該向天下發(fā)詔,表明大王有休戰(zhàn)之心。”
“休戰(zhàn)?”
蒙武忽的驚呼一聲。
朝會上扶蘇公子的進言,他自當(dāng)刮目相看,且至今歷歷在耳。
但是身為一個將領(lǐng)應(yīng)當(dāng)具備的敏銳察覺,也讓蒙武對扶蘇忽的生出幾分警惕。
而這警惕,蒙武隱隱約約知道緣由,但是他不敢多想。
一向謹(jǐn)言慎行的蒙武眸子忽的犀利無比,像是嗅到了危險的夜狼,臉上忽的浮起猙獰之色。
“大王,臣有異議?!?br/> 嬴政的眉間微微擰起,但語氣極為寬容。
“蒙武,你有何異議?”
蒙武蒼勁的聲音在殿中響起。
“末將以為,大王若真的要讓天下萬民都臣服于大王,就應(yīng)該光明正大、痛痛快快將齊楚兩國打到服。”
蒙武眸子一沉,而后臉色略為不善的看向李斯。
“若是大王非要聽公子和李廷尉之議,搞什么先禮后兵。試問,秦軍將士威風(fēng)何在?”
蒙武句句擲地有聲。
這攻齊伐楚,說來說去,搞那么多名目,又是下詔又是出使的,可最終靠的還不是將士們在前線浴血殺敵,怎么在這些‘飽讀詩書’的先生們口中,他們竟然成了罪人!
蒙武滿腹怒氣和怨言,但是能說出口的,也不過一句‘秦軍將士威風(fēng)何在?’
僅此而已,卻已然引得嬴政眉頭微挑,嬴政壓低聲音,提醒這位在他面前放肆的上將軍。
“蒙武——”
武將的腰桿,不似文臣那般容易彎。
更何況,蒙武心中無愧,對秦國他們蒙家是三世沙場盡忠效力,他自有他的底氣。
不過,論狡詐機智,武將也從來不比那些先生士人低多少。
蒙武微微低頭,可是語氣亦然強硬。
“蒙武請大王三思?!?br/> 嬴政眉頭緊擰,雙手緊緊握著兩邊雕花銅制扶手。
蒙武反對,哪又如何。
李斯繼續(xù)上言。
“大王,微臣卻以為,公子所言極對。攻城易,得民心難。如今新鄭叛亂,這無疑是給我等最好的證明。若是沒有正當(dāng)?shù)拿x,繼續(xù)大肆擴張秦地,覆滅齊楚,天下人會如何想大王?”
李斯的聲音忽的提高,章臺宮里燭火顯得幽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