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骨成山,穿云接天。
星河漫漫,斗北定川。
小小一塊竹牌,要說的也就這些,周聞看過,淡淡一笑,“元平兄,喪家之犬總惦著過去,是不是有點可笑?”
龐真陪著一笑,“不忘本總是好事,至少尚可一用?!?br/> “也是,只要用著順手,管他們腦子里想什么,窩都沒了,總翻不了天去。”周聞笑笑,順手把竹牌丟桌上,“去,把人請進來?!?br/> 進來報訊的門子看主子這般態(tài)度,不由松了口氣,先前被那骨山嚇到,以為那一老一小多大來頭,忙不迭帶了竹牌進來稟告,如今看來是多慮了。
得了準信,心底有譜,他匆匆趕回大門前,本想再趾高氣揚一番,出了那口被嚇在胸口的惡氣,可是人竟然真的走了。
“悶墩,那老頭和小孩呢?”他問另一個門子。
那人搖搖頭,“不知道啊,你進去之前,他們不就走了么?怎么了,還真是貴客?”
“貴個屁客,以為自己是個人物,其實在老爺眼里狗屁不如。”
“那是,咱老爺誰啊,縣太爺見了都得低著頭說話?!?br/> “別扯這沒用的,他們往哪邊去了,你瞅見沒?”
“沒啊。”那悶墩搖搖頭,“反正狗屁不是,管他們?nèi)チ四膬??!?br/> “……”無語看他一眼,門子想了想,又轉回去稟告了……叫不著人沒事,叫不著人不說,他的職業(yè)生涯就算到頭了。
周聞看他一個人回來,眉頭就皺起來,“怎么?還要人迎?”
他現(xiàn)在心里很不滿,一群見不得光的臭老鼠而已,跟他擺譜,那可真是找錯人了。
門子忙搖頭,“他們走了?!?br/> “走了?”這倒是周聞沒有想到的。
龐真看看那門子,“先前你怎么招呼人的?”
門子當然不會說瞧不起人家,以至于態(tài)度惡劣,雖然那是事實,主子也是一樣心思,但事可以這樣做,不能這樣說。
于是,他如何謙遜有禮,對方如何飛揚跋扈,從他嘴里活靈活現(xiàn)地跑出來,最后對方囂張地把竹牌丟他身上,掉頭就走。
故事講的不錯,但有個邏輯不通——你若按規(guī)矩通報,都不用禮數(shù)周到說那許多,對方都沒有摔牌走人的道理。
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憨子。
周聞也知這門子的話不盡不實,但他想事的角度不同,不管什么理由,是那些人有求于他,有求于周家,就不能不告而走,這是冒犯。
“走就走吧,不用管他?!?br/> 龐真一擺手,把那門子打發(fā)出去,才說,“東翁,大老爺吩咐下來的事情,您打算叫誰去做?”
那些人就是來做這事的,如今人走了,就得換人做,所以,換誰呢?
作為智囊,他提醒的很委婉,不可能直說:東家啊,做事要緊,面子先丟一邊。
周聞自然聽得懂,思量片刻,揚聲道,“高虎呢?叫他過來。”
龐真端起茶杯,不再說話。
晃眼三天過去。
高虎滿面愁容地來回報,“爺,城里城外翻遍了,就是找不著那爺倆?!?br/> 周聞臉色難看,“山陽多大點地方,一老一小那么明顯,你說找不著,他們還能飛天上去不成?!?br/> “爺,怪就怪在這兒。上街上打聽,很多人都說見過,人肯定還在山陽城,可不管兄弟們怎么翻,就是看不到人。有時隔一條街得著信兒,再趕過去人就沒了,邪性的很。”
高虎覺得這事不能怪他無能,實在是人家太牛叉。
“東翁,別讓高管家找了,不會有結果的。”龐真說句公道話。
周聞轉頭看他。
龐真淡淡而笑,“東翁您想,如果高管家都能找得到,那事他們還能辦成么?”
不帶這么埋汰人的。
高虎剛剛對這平日里不陰不陽的先生有點好感,瞬間就沒了,這話再有道理,對他也是不友好的,怎么聽怎么都像在說他是廢物。
周聞顯然不會想這么多,手底下這些人都什么德行,他比誰都清楚,“元平兄,如今看來,人是一定得找著了,可怎么找呢?”
“東翁,有時候呢,人是不用找的?!?br/> 找都找不著,不找還能自己跳出來不成?
高虎心中不屑,不禁望向那元平先生,結果卻看著故作高深的假笑,惡心的一批。
他這態(tài)度,龐真自然看到,卻不可能理會,那是自降身份,所以自動忽略,只在東家耳邊小聲說了句話,旁人聽不到那種。
真裝。
高虎再次咧嘴,但很快,他的嘴巴不但咧更開,甚至有合不攏的趨向。
第二天一早。
從周府大門里丟出一個人,雙腿血肉模糊,明顯是打斷了,趴在門前空地上鬼哭狼叫。
他爬不走,周府的人也不管,過往行人就算有同情心泛濫的,誰又敢去幫?
于是這人就被晾在那里,巡街的差役都能當沒看到,何況旁人?一挨挨到晌午,眼看那人叫都叫不出聲,明顯撐不了多久,依然無人問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