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陽南門外,五里亭。
欽使大人的儀仗并許多聘禮,在禁軍的護(hù)衛(wèi)下,浩蕩遠(yuǎn)去。
等最后一個兵卒的身影也從視線里消失,陳陽松口氣,同周圍的士紳拱了拱手,“有勞諸位了。”
“大人辛苦?!北娛考濤R刷刷回了一句。
其中不包括周聞,目光在陳陽身上掃過,未做片刻停留,便轉(zhuǎn)身走了。
“周老爺慢走?!标愱枀s搶在眾人前頭恭送,一點都不介意把自己卑膝軀躬的一面,展現(xiàn)在眾人面前。
眾人不恥之余,也只能是跟著喊了一聲,“周老爺慢走。”
情形倒跟剛剛送欽使大人時差不多,陳陽在前面帶頭,他們在后面跟著喊……可他周聞何德何能,得此待遇?
許多人心里變得不舒服起來。
其實以周聞為尊,是這些人習(xí)以為常的事情,換了平時,大家也未見得往心里去,可今日有欽使大人比著,那滋味就有點不順口。
都是不差錢的人,憑什么我們要低人一等?
也許平時有許多理由能安撫自己,比如人家有個好哥哥之類,可今天有點過不去……欽使大人官兒也不小??!
他們想些什么,周聞根本不在乎,回到馬車上,沒好氣地吩咐一聲,“回府!”就靠車廂上生悶氣去了。
為了給那狗屁“欽使大人”送行,他連那輛異常舒服、卻明顯逾制的馬車都沒好意思用,巴巴地過來,等了將近一個時辰,卻換來高敏高鴻漸明里暗里的一通敲打。
他當(dāng)他是誰啊!
給大哥提鞋都不配!
攢一肚子氣,周聞哪有心情與人假客套,急吼吼往回趕,想著能不能把那一老一小找到,不圖別的,就為花錢——只要能把高鴻漸從快從速的干掉,出多少錢他都無所謂。
從他有錢以來,還是第一次不計成本地去干一件事,算是少有的大方了。
可惜了,他難得大方不假,可大方不成也真,周府上下一陣雞飛狗跳后,就是滿城亂竄,最后找回來的結(jié)果只有一個——人走了。
錢給的不多,他們會不會消極怠工?
眺望南方,周聞滿面愁容,第一次反思自己的行事之道……太摳是不是不太好?
然而狗娃也好,孟啞巴也罷,誰都沒心思跟他計較錢,他們也不是奔錢來的,雖然事成,他們能得到的報酬不菲,可現(xiàn)在這決不是首要考慮的問題。
高敏是文官,也許有縛雞之力,但在他們面前,絕對沒有還手之力,殺他,狗娃就夠了。
但禁軍不好惹,親衛(wèi)不好惹,鐘成更不好惹,不把這些繞過去,想直達(dá)目標(biāo),似乎不太可能。
怎么才能把不可能變成可能?
爺孫倆邊趕路邊琢磨,可除了定下動手的地點,其它……一籌莫展。
“爺爺,是不是有哪里不對?”
“阿巴?”
“那種目標(biāo),就我們兩個……嚴(yán)重懷疑有人公報私仇?!?br/> “……”
“怎么?我說的不對?”
孟啞巴左右看看,確定周遭沒人,伸腳在前面劃了幾個字:暗刺行事,至多兩人。
劃完,飛快抹去。
“唉?!惫吠迖@口氣,“殺皇帝也兩個?”
“……”
孟啞巴是一個字不想劃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話,這小家伙是張口就來,一點忌諱都沒,小姐不是教他讀書知禮,怎么還是這般百無禁忌……是沒教到還是他不上心?
眼神在小臉上停留片刻,伸手一推,要他盡快趕路,別說有的沒的,無論如何,他們一定得在欽使隊伍之前,趕到褚喬驛。
提前出發(fā),兩條腿緊倒騰,按說問題不大,可人家是有快馬的,萬一改變行進(jìn)速度那可就不好說了。他們也不是不能騎馬,但一老一小,縱馬疾馳,是不是高調(diào)的過了分?
從山陽到嵌南關(guān),一路之上,軍方斥候絕少不了,鐘成若連這點都做不到,就別提東伐西討、南征北戰(zhàn)了。
除了他,肯定還有別人,所以啊,還是低調(diào)做人的好。
路上遇到人,就是比常人快一點的速度,等拉開距離,再拉大速度差。于是這天,有很多人奇怪地發(fā)現(xiàn),有那么對爺孫,不知何時從后面跟上來,同行一段,就走到前面去,等他們想追,非但追不上,人都找不著了。
傍晚,他們到了馬嵬驛,尋家餐館,一人一碗面,唏哩呼嚕吃起來。
可能他們吃的太香了,旁邊拿著筷子給面相面的青年扭頭看來,相當(dāng)詫異,“面粉應(yīng)該是焐了,味道不對,你們也吃得下?”
狗娃見過他,昨天酒樓背劍的那個,現(xiàn)在劍就放在一邊,看了一眼,回答問題,“哥哥,你肯定不餓?!?br/> “呃……”青年撓撓頭,“修道以來,好像真的許久沒餓過了?!?br/> “有錢人。”狗娃說這樣一句,又埋頭吃面,唏哩呼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