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初六,下雪了。
雪下了整整兩日才停,整個(gè)王家村都蓋了一層厚厚的雪,山坡上一片瑩白,村里人跡渺無,大地一片寂靜。
屋里的炭火早已熄滅,天光大亮,徐浮云窩在新做的棉花被里,伸了幾次胳膊又縮回去,直到餓得心慌了,才不得不爬起來。
春生媳婦在她家住了一夜,次日就回去了。
吃罷飯,已經(jīng)過午時(shí)了,她坐在炭火爐前,透過窗戶縫隙看著院子里的皚皚白雪,慶幸前幾日就做好準(zhǔn)備,且無后顧之憂。
想到這里,她走到角落,掀開木桶上的干草,把里面的盆端出來,給豆子淘換過清水后,又重新蓋上。
壇子里的辣白菜已經(jīng)變了顏色,撕了一片放嘴里嘗了嘗,嗯,還差些時(shí)候,再泡兩日味道更好。辣白菜統(tǒng)共就只泡了四壇,經(jīng)不住春生媳婦的魔音,其他的只好做成腌菜了。
她吃過王家的腌菜,一個(gè)字,咸,而她做的腌菜里面可放了不少料,到時(shí)候或許也能賣上好價(jià)錢。
這些菜的原材料都是婁家出錢買回來的,她伺候的格外精心,或許是寄有更多人的期望吧。
做完這些,就無所事事了。
屋子里暖烘烘的,她圍坐在爐火旁昏昏欲睡,到這個(gè)世界已有半載,從最初的心悸慌亂,到現(xiàn)在的安然,一路走來,她看不到冥冥中的指引,似乎活著就是最大的慰藉。
如此,也好。
傍晚,雪又開始窸窸窣窣下起來,徐佳琪覺得不餓,只在炭火旁烤了兩個(gè)薯吃了,收拾洗漱后,蓋火關(guān)窗準(zhǔn)備早點(diǎn)兒歇息,這時(shí),院外傳來簌簌的腳步聲。
嘭嘭嘭,有人敲門。
她只好又套上棉靴去開門。
“小娘子,今日安子在山上套了幾只肥兔,給你送一只過來,皮剝好了的,你嘗嘗鮮!”
原來是崔氏,她手里拎著一坨凍得邦邦硬的肉,隱隱有些許血腥味。
自從冬月賣炭后送了王安半兩銀子,兩家走動(dòng)的更勤快了。崔氏時(shí)常送些菜過來,有時(shí)是幾個(gè)雞蛋,有時(shí)是半碗醬菜或是腌菜。
她也把自己做的新鮮吃食送上一些。
天冷后,家家戶戶都窩在屋里貓冬,少了那些嘴碎的婆子和閑漢,村里的流言流語也隨著時(shí)間的推移漸漸消散了。
“謝謝大娘,快進(jìn)屋暖和暖和吧!”
“不了,我回去了,哦對了,我看這雪又下起來了,明日雪停了我讓安子過來幫你把屋頂?shù)难咭粧?,壓厚了非得塌了不可!?br/> “好吧,謝謝大娘,路上滑,您慢點(diǎn)兒走!”
“曉得欸!你快進(jìn)屋去吧,別著了涼!”
等崔氏走后,她插了院門,拎著冰坨子進(jìn)屋,把兔肉放到木盆里化凍,心里興奮的很,趕明兒可以試試烤兔肉,嘿嘿!
只是天公不作美,次日,雪依然在下。
王安一早過來幫她把院子掃了一遍,只是雪沒停,不便上房。
過晌后,雪變得又急又密,一團(tuán)團(tuán)飛落下來,像無數(shù)扯碎了的棉花球一般,從天空翻滾而下。
徐浮云看著窗外的大雪,心里隱隱有些不安。
她見有些飛雪飄到屋里來了,于是把撐窗戶的木栓往下放了放,捧了一盞水坐在爐旁發(fā)呆。
大雪接連飄了四日,臘月初十的下晌,雪驟停了,太陽突然從云層里跑出來,山峰上架起一座絢麗的彩虹,持續(xù)了兩盞茶才消失,不一會兒,天又暗沉下來。
徐浮云借著天光做好晚飯,正要吃時(shí),院里來人。
是婁春生一家,兩口子大包小包像是逃荒一般。
“快進(jìn)屋吧!”徐浮云接過春生媳婦懷里的娃,一腳一腳挪到屋里。
屋外的雪厚的已經(jīng)埋過了膝蓋,也不知道他們是怎么過來的。
兩人凍得木了,徐浮云給他們倒了熱水喝下去半晌才緩過來。
小娃倒是裹得厚實(shí),大眼睛滴溜溜的轉(zhuǎn),看了看徐浮云,又去找他娘,見娘沒抱他,要癟嘴。
徐浮云化了些蜜水喂小娃娃,他才安靜的窩在她的懷里不折騰了。
“房屋昨夜里塌了一角,”春生媳婦說著,一口氣喝完了水,又自個(gè)兒倒了一碗,“我們都嚇壞了,一直不敢睡,就怕一閉眼房子就塌了。外面雪下的很大,又不敢出門,等到雪一停,我們這才趕緊收拾了緊要東西過來。浮云妹妹,只能在你這叨擾一段日子了。”
徐浮云看看婁春生,他蹲在火爐旁,不言不語,眼睛盯著紅彤彤的炭火,不知在想什么。
“嗯!你們就安心在這住下吧!我再去攤兩張餅,等吃完飯了再說!”她把娃遞給春生媳婦,轉(zhuǎn)身去了廚房。
刨開灶灰把火引燃,麻利的做了兩張蔥餅,就開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