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他不太明白這代表了什么，但是他有點擔心，就留了下來。好在大爺?shù)呐P室里也有電視，如今正播著一部抗戰(zhàn)劇，新上映的，他活著的時候沒看過，是他喜歡的一個演員演的，而且感覺上還不錯。
　　
　　一晃眼，到了晚上，保姆做好晚飯就走了，屋里就剩下嚴大爺一個人了，那么大的屋，空蕩蕩的，干點什么事都有回音。嚴大爺吃了晚飯不能出去，就只能在客廳看電視，央視新聞頻道，某個國家和某個國家又打起來了，某個國家又發(fā)生地震了，新聞當背景音，嚴大爺就帶著老花鏡繼續(xù)低頭看手機。
　　天一點點黑盡，屋里有些冷得狠了，嚴大爺不得不拿出一床小被蓋在了身上。晨昱柏又離遠了一點，沒看見嚴大爺?shù)哪樕粚牛先四橆a發(fā)青，嘴唇發(fā)黑，糾結(jié)的表情，好似難受的喘不上氣來似的。
　　時間流逝，嚴大爺終于放下了手機，站起來在大屋里一瘸一拐地走了幾步，突然身體一陣巨顫，他歪歪斜斜想要扶住身邊的桌子，卻沒扶住，重重摔在了地上。
　　
　　晨昱柏第一時間飄了過去，嚴大爺身上的味道難聞極了，如果說之前的飯餿掉了，現(xiàn)在就是完全地腐爛了，很惡心的味道。
　　“嚴大爺！嚴大爺！”晨昱柏叫著，大力拍打嚴大爺?shù)哪?，掐他的人中，還按壓他的心臟。
　　嚴大爺?shù)难劬σ恢卑氡犞?，好像失去了意識，好像又沒有，他看著晨昱柏，嘴唇抖著，似乎想要說什么。
　　晨昱柏回過神來，拿過手機撥出了120了，電話在第一時間被接通了。
　　
　　“喂！喂！”
　　“這里是碧天水岸，二棟樓二十六層來救護車！”
　　“喂？喂！”
　　“碧天水岸……”晨昱柏吼出這四個字，突然就沉默了，他轉(zhuǎn)目看向了嚴大爺，將手機放在了他的嘴邊上。
　　
　　嚴大爺?shù)淖於读硕叮粗筷虐亍?br/>　　晨昱柏吼道：“說話！我已經(jīng)死了！你要是不想死，就說話！”
　　
　　嚴大爺張開嘴，無法控制的嘴唇劇烈地顫抖，他彈動僵直的舌頭，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一般，流著淚說：“碧天……岸……二六……救，救……”
　　“您好，能在說清楚一點嗎？請問是哪里？你身邊有人嗎？聽我說，我需要確認您的病癥，在電話里進行最初的搶救，在救護車到達前的五分鐘，這時間很關鍵。您現(xiàn)在是哪里難受呢？可以自己移動嗎？身邊有人嗎？喂？喂……”
　　
　　晨昱柏已經(jīng)把手機丟在了一邊，他跪在地上，雙手按在嚴大爺?shù)男乜谏?，用盡全力的做著心臟復蘇術。
　　六年前，濱海看不過天天關在屋里的他，便經(jīng)常約他出去。濱海是中心醫(yī)院的外科心臟手術醫(yī)生，某次話題聊到這方面，便教了他該如何正確地應對各類突發(fā)的情況，那時候他正糾結(jié)在自己和子曜不應該發(fā)生的感情里，也很樂意到處走走散心。奈何子曜很不喜歡他和別人單獨出游，幾次爭吵之后，莫名其妙地就和濱海沒怎么聯(lián)系了。朋友在不知不覺中減少，手機可能十天半個月都接不到電話，下意識選擇來往的人都是嚴大爺這類上了歲數(shù)的人，然而即便這樣孤獨地活著，子曜似乎依舊有數(shù)不清的不滿，自己也越來越無法滿足他。
　　
　　沒辦法人工呼吸，急救自然不夠圓滿，好在按壓心臟也能夠拖延時間，七分鐘后樓下的救護車響起，他閃身將房門打開，抬著擔架的救護人員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了大門口。
　　專業(yè)的儀器裝在嚴大爺?shù)纳砩?，衣服掀開的時候，護士在嚴大爺?shù)男乜谖恢冒l(fā)現(xiàn)了按壓的痕跡。她抬頭看了一眼，沒發(fā)現(xiàn)屋里有人。
　　晨昱柏退到窗戶邊上，默默地關注著一切。
　　
　　救護車在來過之后，很快地又離開，樓底下圍了不少人，住在樓上的李大媽和她兒媳婦也一起下樓看熱鬧，嚴大爺去了醫(yī)院，晨昱柏站在救護車頂上，跟著一起去了。
　　診斷書很快下來，因為腳傷處理的不夠干凈，感染了破傷風，導致循環(huán)衰竭，時間過長后形成心力衰竭，甚至發(fā)生了心搏驟停。
　　
　　涉及到心臟的事情都是大事，嚴大爺清醒之后，從他房間出來的小護士說：“這么長時間人都能救回來，還真是幸運呢?！?br/>　　出勤的護士低語道：“我去的時候有人為他做過急救，門都是開的，也不知道是誰。”
　　“還能是誰？中國好鄰居唄，總不能是鬼吧？”
　　兩人對視一眼，輕笑。
　　
　　嚴大爺?shù)膬鹤右琅f沒回來，好在不差錢，有保姆和護工照顧著，住了一個來月的院才病愈。到底大病一場，心臟部分組織也因此有了不可逆的損傷，身體大不如前了，出門也少了。
　　他兒子打了電話回來，嚴大爺嘆了一口氣說：“沒死成，算我運氣好，鬼門關里走過一次，我也算是看明白了，錢賺不完，你那邊的工作要是停不下來，就接我過去吧，我?guī)湍銈儙Ш⒆?，一家人總歸要齊齊整整的才像個家?！?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