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接走杏花的是一名女子,她戴著斗笠,斗笠外有紗遮面,完全看不出面貌,只能聽見聲音。
女子來這院閣之地,也算一樁奇事,仆役報我,我怕是哪家的夫人尋來鬧事……雖然罕見,但從前別家院閣確實出過此類情況。
于是我親自接待了那名女子。
她氣質(zhì)絕世獨立,定是來自大戶人家,她說是主人命她來接杏花姑娘,且她一出手就是兩塊銀鋌,十分闊綽,我便知道,這位的主人一定十分顯赫,說不定是不方便露面的王宮貴胄。
但我也記得,清河王長買了杏花姑娘,擋下其它客人乃是小人的本分,亦是此行規(guī)矩。
因此,小的說明了情況,請對方另選她人。
結(jié)果,那女子亮出了一塊玉佩……”
“什么玉佩?”縣令問道。
“一枚……刻有李樹花的玉佩……”
在大唐,李代表什么,每個人都心知肚明。
閣主繼續(xù)道:“那女子見我遲疑,便又說了一句……她說……”
閣主怯怯地看向站在一旁的李孝節(jié)。
李孝節(jié)冷哼一聲道:“說你的,看本王作甚?”
倒好像審案的是他。
閣主趕緊賣乖道:“那女子說:‘難不成,清河王比東宮那位還要尊貴?’這不就挑明了嗎,東宮那位不就是……”
閣主的話留了一半,他噤了聲,伏身,將頭埋在膝上。
李孝節(jié)接話道:“太子殿下乃是本王堂兄,旁人不知道,本王卻清楚得很,殿下向來勤勉,專注軍國之事,從不留戀女色……”
他斜睨了閣主一眼,問道:“本王的父親、兄弟,現(xiàn)在就可入宮,與太子對質(zhì),你敢拿腦袋擔保嗎?”
閣主抖成了篩子,聲音也發(fā)著顫,但他還是勉力解釋道:“諸位貴人,小的不過經(jīng)營一方院閣,哪位都吃罪不起,更不敢撒如此彌天大謊,這……對小的有何好處啊?若接走杏花的不是……不是那位,那小的也被騙了啊……請縣令明察?!?br/> 縣令捋著小胡子,沉吟片刻,終于道:“暫且不管是誰接走了杏花。”
眾人一起長舒了一口氣。
縣令繼續(xù)對閣主道:“你只說清河王到環(huán)彩閣之后的情形?!?br/> “哎哎,”閣主抬起頭來,繼續(xù)道:“杏花被接走約莫一個時辰,清河王來了,小的知道此番壞了規(guī)矩,陪著一萬個小心,還提前為清河王選了個姿容、藝技均不輸杏花的姑娘。但清河王……”
李孝節(jié)向閣主走了一步,抬腳想踹,想起父親叫他莫再生事,便收了腳,只罵道:“本王會在乎一個院閣女子?本王在乎的是皇室臉面。于公于私,本王都要將杏花搜出來,為太子殿下正名?!?br/> 李孝節(jié)應對堂審的策略已經(jīng)明了。他要死拖東宮下水。
無論杏花是否被太子接走,太子都不會承認。只要污蔑太子的罪名坐實,皇室出于愛惜羽毛,一定會大事化了,蕭瑀的侄兒又如何?能跟太子的名譽相提并論?介時蕭丙辰只能白死。至于環(huán)彩閣這條池魚的生死,李孝節(jié)才不在乎。
聽話聽音,環(huán)彩閣閣主明白了李孝節(jié)的意圖,眼淚登時淌了下來,他知道,此番自己怕是兇多吉少。
蕭伯自然也聽出了端倪,他直接自椅子上滑著跪到了地上,指著李孝節(jié)道:“你……分明就是公報私仇,我看你才是打著太子旗號行兇作惡之人?!?br/> 蕭伯轉(zhuǎn)向縣令,訴苦道:“我兒被人活活打死啊,這是在我心頭挖肉,您給我做主啊……”
縣令沖蕭伯擺手,示意他先別激動。
蕭伯哪兒管這些,再也受不住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