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的夜晚總是特別安靜,杜月娘躺在寶兒的身旁,皎潔的白月光透過窗戶灑在身上,仿若替她披上了一件潔白的紗衣。
杜月娘閉目沉睡,思緒漸漸飄遠(yuǎn),耳中再?zèng)]有屋外的蟲鳴,只剩下金戈鐵馬的廝殺慘叫。
“將軍,前面就是百步坡,不能再退了?!备睂喩硎茄?,受了刀傷的手臂血肉外翻,卻顧不得包扎。
一身烈焰袍只剩血色,銀甲上滿是斑駁血跡,杜月娘努力朝他走去,想要看清他的臉。
男子始終不肯回頭,背對著她聲音卻是清晰,“杜仲,護(hù)送軍醫(yī)離開,其他人與本將死守百步坡?!?br/> “不!我不走,你在哪兒我在哪兒。”聲音從自己口中脫口而出,將杜月娘嚇了一跳。
男子依舊背對著她,挺拔如松的身影,如一把鋒利的長劍,矗立于天地間,容不得半點(diǎn)摧折?!斑@是軍令,軍令如山?!?br/> 又是這句話!杜月娘氣得紅了眼,猛地上前單膝跪地,嘶聲道:“無論是刀山還是火海,我愿與將軍生死相隨,永世不棄,求將軍成全!”
“求將軍成全!”杜仲緊跟其后,跪地大喊。
“求將軍成全!”其他的將士們見狀,也跟著跪地大吼,一時(shí)間中軍帳中滿目悲壯。
男子終于轉(zhuǎn)身,英氣俊朗的臉上滿是胡渣,劍眉緊蹙星眸中布滿血絲,“杜景,你這是何必?!既還有一線生機(jī),何必陪我枉死?!?br/> 見他終于轉(zhuǎn)身,杜月娘驟的揚(yáng)唇笑出了聲,聲音輕快:“將軍莫要再趕我走,我杜景說過要與將軍生死相隨,豈能食言。將軍生,我生;將軍隕,我亦追隨?!?br/> 話音剛落,中軍帳中的其他將士們便齊聲吼道:“我等愿生死追隨將軍?!?br/> 百步坡兵敗,那是她殞命之戰(zhàn),她最后的記憶停留在流矢飛來的那一瞬。她記得她用自己的身體擋在將軍身前,流矢射穿了她的心臟,而后方的長劍亦刺進(jìn)她的身體。
她努力的想回頭去看,看清楚在這樣的情形下,又是誰對她痛下黑手。可她被將軍抱在懷中,直到鮮血流盡、意識消散,也沒能看清躲在將軍背后的那個(gè)人影到底是誰。
殺身之仇猶如一塊挪不走的石頭,死命的壓在她的心口,將她從睡夢中生生壓醒。
窗外已經(jīng)大亮,杜月娘下意識地抬眸,寶兒還窩在她的懷里睡得香甜,馬氏的床上卻已經(jīng)空了?!澳铮俊?br/> 簾子被人從外面挑起,下一秒馬氏的臉便出現(xiàn)在她的視線中?!霸聝盒牙??我熬了綠豆粥,起來喝點(diǎn)吧?!?br/> “好,謝謝娘。”杜月娘坐起身,做了一夜的噩夢,此刻的她頭疼得仿若快要裂開。
見她臉色不好,馬氏關(guān)切的問:“月兒,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臉色怎么白成這樣?”
“沒什么大事,做了個(gè)噩夢,頭有點(diǎn)疼?!倍旁履镅杆贀Q好衣服,抱著寶兒跟馬氏一同走了出去。
因著村里來了貴人,村長忙前忙后的招待,倒是將杜老三偷盜的事情給忘得一干二凈。原本村里人還想提醒幾句,后來聽村長說貴人要幫村子修路,便誰也不再提杜老三的事。生怕惹了貴人不高興,畢竟村里有個(gè)偷雞摸狗的賊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