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鐵嘴聞言,莫名打了一個哆嗦,再回頭看那少年,依然是斯文靦腆的笑著,又放下心來,板著臉道:“小兄弟,我看你這光景,想必是買不起,那也罷了。我這東西可是童叟無欺,說什么訛你不訛你,哈哈,哈哈?!闭f著干笑了幾聲。
????那少年搖頭微笑,將那木劍拿在手里把玩,細聲細氣道:“您欺負我年少么?雖然見識的不多,但是也非草木不分,誰都看得出這分明就是雜木劍——是您從哪個樵夫手里撿的下腳料吧。又何必編的如此聲情并茂?”說著也不見他怎么惱怒,又道,“您知道為什么我說只有您的故事才讓我相信世界上真的有神仙么?”
????劉鐵嘴心中暗叫不妙,遲疑的搖了搖頭。
????那少年道:“其實……您的故事和一般的說書的先生沒有什么區(qū)別,一樣的俗不可耐,顛倒錯亂,一聽就是全憑說書人一拍腦袋,想到哪里,編到哪里,故事雖多,但大多數(shù)套路相似,不見得有什么出奇的地方,這樣的故事,怎么能讓人信以為真呢?”他放下木劍,拿起了道冠,細細的看著,道,“但是您有一樣和他們不同,那就是您故事的背景,發(fā)生的世界,統(tǒng)一而嚴謹,自成體系。而且不是您故意交待的,就是在一些細節(jié)處,不必刻意編造,似乎隨手拈來,便整齊可信,仿佛是述說一個真實而且熟悉的世界,全無矛盾之處,若無一個完整的背景給您參考,我料想您不至于如此舉重若輕。譬如剛才我問您,妖怪精獸的區(qū)別,您侃侃而談,那自信的口吻,絕非是說自己編造的東西,仿佛在說一個人盡皆知的常識——您想必對這些事爛熟于胸吧。”
????劉鐵嘴只覺得額上冷汗直冒,傻傻的聽著那少年娓娓道來,“那么問題來了,如果您真的見過,甚至參與過神仙的世界,那您為何還會只編出這些江湖藝人一流的庸俗故事?倘若您沒見過,那么您精確的知識從哪里而來呢?”少年轉(zhuǎn)過身,雙目直視劉鐵嘴的眼睛,道,“我斗膽猜測,或許是您看過什么關于神仙的書籍,那上面對于那樣的世界有著清晰而詳細的介紹吧,它一定不是本紀傳或者記事的書,因為里面沒有具體的掌故,那么說不定是一本類似醫(yī)書或者農(nóng)書這樣的實用書籍。而且看您爛熟于胸的樣子,您一定看過很多遍,我猜,那本書就在您的手邊?”
????這時劉鐵嘴看向那少年如同見了鬼,臉色也變得慘白,哆哆嗦嗦的說不出話來。那少年放下道冠,突然轉(zhuǎn)換了話題,輕笑道:“我想您也說了多年的書,想必從來沒有被人轟出去的經(jīng)歷,尤其是以那種理由,想必您現(xiàn)在心里還是不痛快是么?”
????劉鐵嘴胡亂點點頭,身子卻是向后挪了一點,似乎要和這個孩子保持距離。
????那少年笑瞇瞇道:“我想,您是第一次來到我們甘隴道吧?”
????劉鐵嘴又點了點頭,身子再次向后縮了一點。
????那少年道:“那就是了,我們甘隴道與其他道郡不同,山多田少,土地貧瘠,靠近邊疆,民風也剽悍。雖然不算貧窮,但民情極其復雜,**白道,各方勢力,交叉縱橫,那大昌的朝廷管不到這里。這里雖也有官府衙門,但這里真正能做主的,是大大小小的武林門派和江湖幫會。也就是……您的書里常常糟踐的人物。這么說吧,不說那些鏢行,碼頭,商會中的人物,就是尋常大街上走的一個閑人,也可能是江湖上某位成名人物,上至白發(fā)蒼蒼的老嫗,下至總角垂髫的孩童,都有可能是幫派中的成員。”說到這里,他微微一笑,道,“我也是幫派中人。”
????話音剛落,只聽“啊喲”一聲,原來是劉鐵嘴不住的往后挪身子,一下坐空,摔了一個屁股墩。
????那少年用手扶起他,失笑道:“怎么,不像么?”
????那劉鐵嘴搖手道:“不不不,非常像,少俠,少俠真是英武瀟灑,哈哈,哈哈……”干笑了幾聲,心中暗道:他娘的,打了一輩子雁,叫雁啄瞎了眼珠子。枉我自詡是個老江湖,怎的沒看出來這小子也是江湖上的合字兒?不對啊,這小子身子麻桿兒似的,走路也沒半點勁力,分明就是不會武功,我雖也不會,但這點眼力總是有的,但若說他不是幫派里的人,這番做派哪里是好人家的孩子?解釋不通啊,這個……
????那少年請劉鐵嘴再次坐下,這才見禮道:“廣陽門藥童江川見過先生。”
????劉鐵嘴連忙拱手還禮,一面拿眼見瞟了一眼江川原先背著的竹筐,似乎里面都是些草藥什么的,不由得心中發(fā)虛,倘若是尋常大夫身邊的藥童,就是采藥熬藥,侍奉師長,自然無妨,但對方擺明了是江湖中人,這甘隴道十分邪門,一個小孩子都不可小看,誰知道這里學醫(yī)有什么厲害手段?啊,是了,有道是醫(yī)毒不分家,想必他們這種人專門下毒,好便罷,不好了一副藥把自己藥死了,到哪里說理去?他是越想越邪門,一面想著奪門而逃,一面腿軟也站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