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裕茶館。
今天又到了云翰社開戲的日子。
“云堇,準(zhǔn)備好了嗎?”
一個戲班老人朝正在后臺準(zhǔn)備的云堇問道。
“哈啊...快了快了?!?br/> 云堇應(yīng)了一聲。
“為什么不能再休息一天呢?唉~昨天去緋云坡走了一路,本來有靈感的,結(jié)果今天又要上臺,等唱完再去,怕是已經(jīng)抓不住那個感覺了?!?br/> 話音剛落,一個年輕的班子成員調(diào)笑道:“我猜你今天會有靈感的。”
云堇望了那人一眼,有些好奇。
“今天蘇哲大人來聽?wèi)蛄?,還有鐘離先生,他們還帶了一個人來,看起來是朋友,聊得很不錯?!?br/> “蘇哲跟鐘離先生都來了?”
云堇微微一征,噠噠噠的跑出了后臺。
“上臺!上臺!”
這個戲班子的頂梁柱,從剛才還是一臉抱怨的模樣,瞬間就來了精神。
而剛才與她說話的那人,則跟同在一起的其他幾人對視一眼,紛紛露出了笑意。
大家都知道云堇的性子,總是走在探索突破的道路上,她自然是喜歡唱戲的,但不喜歡為唱而唱。而鐘離先生每次來都能與他聊上幾句專業(yè)的話,并且給出讓人眼前一亮的指導(dǎo)意見。
所以大多數(shù)人來聽?wèi)?,是為了云先生而來?br/> 但少有人知道,云先生想唱戲,會因為鐘離到來而變得更有興致。
至于蘇哲嘛,他倒是給不出什么建設(shè)性的意見,但他每次都能帶云堇出去玩。
作為璃月仙人的扛把子,小小的云翰社,誰又膽子敢阻攔他?
所以,有時候云堇想出去散散心,又不想被戲班子里的人盯著,就會偷偷托人找上蘇哲。
拜托的人自然不能同是戲班子的,路邊的小孩、熟悉的朋友甚至是陌生人,都有可能成為她的幫手。
久而久之,大家便覺得,云先生莫不是喜歡上那位眾仙之首了。
就連云翰社的人也是如此想,當(dāng)然,他們斷然不敢對此說些什么,反倒是祝福,如果云堇真的能與仙家結(jié)緣,那絕對是云翰社歷代以來的祖師爺們墳頭上冒青煙的結(jié)果。
畢竟,璃月可是個極其尊重仙人的國度。
此時此刻。
云堇已然上了臺,咿咿呀呀的唱著,她一開口,剛才還人聲鼎沸的茶館瞬間便沒有其他聲音。
眾人專心聽曲,如癡如醉,連茶水都忘了喝,看得老板范二爺連連嘆息。
這人是吸引來了,若是再能喝得勤快些,那就再好不過了。
當(dāng)然,也有例外的。
比如此刻被云先生最關(guān)注、坐在茶館角落里的那一桌子。
蘇哲突然又很淡定了。
是的,他現(xiàn)在淡定得很。
從一開始見到雷神后的條件反射,下意識想到之前在一心凈土里被虐的日子,而后很快反應(yīng)過來,對啊,這里是璃月,我怕什么?
瞧見沒,旁邊就是巖王爺!
瞧見沒,我的身份,眾仙之首!
就是雷神來了,那也得給我撅著。
于是呼,蘇哲便在鐘離的示意下,與兩位舉世至強(qiáng)的七神坐在了一起。
甚至還挺了挺胸。
他突然又想起來,自己可是時之執(zhí)政伊斯塔露,這天大地大,誰能有他大?
蘇哲很是豪邁的點了壺茶,最貴的。
“云先生今日似乎狀態(tài)不錯?!?br/> 鐘離溫聲說道。
他是懂行情的人,能夠從大家都覺得一樣的‘咿咿呀呀’中,聽出三百六十行各自不同的特點。
所以云堇剛唱幾句,作為老觀眾的他,就立刻判斷出來了。
“猶記得彼時,她剛上臺時,模樣與聲色都顯得稚嫩,卻一語驚覺眾人,當(dāng)初便有人斷言,未來璃月戲曲之中,云堇可執(zhí)牛耳?!?br/> 鐘離說著,端起茶杯悠悠嘗了一口。
狹長的眼角微微上揚(yáng),有些驚訝于這茶的味道,怎的他來的時候,就不是這個味呢?
哦,是點了貴的。
“云堇確實唱得好,就連我這個外行人也喜歡聽?!?br/> 蘇哲微微一笑,“不過我只喜歡聽?wèi)?,不喜歡唱也不喜歡評,先前她還說要教我,唱了兩句我就知道不行,打架可以,唱戲就算了?!?br/> 鐘離微微頷首:“確實如此,不過世間百態(tài),多多了解并非壞處,璃月沉淀三千七百年的文明,都藏在這一曲一茶一物之中,看似毫不起眼,卻都承載著歷史的厚度?!?br/> “嗯,有機(jī)會,鐘離你可要多帶我逛逛。”
在看到影的那一刻,蘇哲就知道老爺子這是向他攤牌來了。
畢竟他之前就在稻妻見過雷神,如今雷神又跟鐘離扯在一起,那鐘離的身份,自然呼之欲出。
實際上,鐘離原本也沒打算暴露身份。
只不過最近察覺,有些事情確實還是巖王帝君這個身份更好辦。
蘇哲是魔神,他是鐘離,可若只是鐘離,彼此交流,難免存在障礙。
當(dāng)然,巖王帝君的身份僅限于與仙神之間的交流,那游離塵世的,該是鐘離,還得是鐘離。
嗯,他也不會因為自己能力方便,就在結(jié)賬的時候變出摩拉來付賬。
只是此刻,聽聞蘇哲的話,所謂‘逛逛’這個詞,讓鐘離頗感無奈。
他本意就是想讓蘇哲多盡心于璃月之事,而不是每天喝茶聽曲遛鳥賞花,璃月現(xiàn)在需要的是下一任的巖神,而非第二個鐘離。
這時,一直未曾開口的影突然說道:“浮世百態(tài),須臾夢幻,一觸即破之,沒什么好留戀的。”
鐘離與蘇哲對視一眼。
老爺子并未開口,而是端著茶杯低頭品茶,將問題丟給了蘇哲。
他當(dāng)然看得出來,雷神特地渡海來璃月,必然有其原由。
或許來看望他這個‘長輩’算是一個原因吧,但更多的,他從影眼中看到了追求答案的眼神。
但七神各有其理念,如果單純他來說,那不過是將巖神的理念貫徹給雷神,即便同為七神,難免也有越權(quán)之嫌。
所以,鐘離并未急著開口。
他不說,誰來說?
總不見得讓堂堂雷神冷場吧?
“須臾的美,亦能停駐永恒。”
蘇哲高深莫測的說了一句,也端起了茶杯,留下一臉詫異的影。
這句話,令她感到熟悉。
當(dāng)初她的姐姐,也曾說過類似的話。
須臾的美,被凡人所眷戀,為何?
因為那之中,有他們想要的東西啊。
她愈發(fā)覺得,蘇哲所秉承的理念,與她姐姐雷電真很像。
“這就是你這段時間得到的感悟嗎?”
影沒有那么容易被說服,她目光平靜的看著蘇哲,想要得到更多的答案。
或者說,她心底里隱約有一個渴望,想從蘇哲這里聽到更多‘熟悉’的話語,喚醒她那顆沉寂已久的心。
她終究還是想再聽一次啊。
這種深入到骨子里的依賴,從雷電真離開的那一刻開始瞬間被強(qiáng)行封存,孤立無助的她只能一邊忍受心中的痛楚,一邊如同蹣跚學(xué)步的小孩般,在摸索中背著滿目蒼夷的稻妻前行。
本來只是出于摸索階段,卻強(qiáng)行貫徹了永恒理念,沒學(xué)會走路就要學(xué)會跑,肯定會摔跟頭。
蘇哲對稻妻的現(xiàn)狀很清楚,但說要打破影現(xiàn)在固守的理念,卻也想不到什么好辦法。
沉吟稍許,他站起來,發(fā)動時間的權(quán)能。
一瞬間,整個茶館的風(fēng)景仿佛被定格下來。
所有的聲音消失了,所有的顏色消失了,茶樓里顯得詭異的安靜。
鐘離與影沒有被時停。
一來蘇哲本來就沒這么打算,二來就算想,也根本停不住,他現(xiàn)在的能力還沒到觸及七神的程度。
“將軍,你覺得現(xiàn)在這一刻,是永恒嗎?”
影環(huán)顧四周,思索了片刻,點點頭:“如果就茶館而言的話...”
說完,又顰蹙雙眉,搖了搖頭。
“總覺得,少了些什么?!?br/> “少了顏色?!碧K哲說道。
“顏色?”
“生活的色調(diào),冰冷冷的物品是無法代替有溫度的靈魂的,一個只有死寂的國度,就算再美麗,也無法讓人感到幸福?!?br/> 說完,蘇哲打了個響指。
整個和裕茶館突然進(jìn)入到一段奇怪的畫面中——
云先生興沖沖的跑到戲臺一邊,朝坐在角落里的三人看了一眼,臉上露出一抹笑容,而后很快整理著裝,登臺。
咿咿呀呀的聲音響起,和裕茶館從剛才熱鬧的畫面,瞬間變得安靜下來。
茶客們?nèi)绨V如醉的聽著,茶館范二爺依舊在感到惋惜,為何不能多喝一杯呢?
影靜靜的看著,她感覺到眼下整個和裕茶館的氣氛和諧唯美,人心寧靜,戲曲動人。
徒然間——
云先生興沖沖的跑到戲臺一邊,朝坐在角落里的三人看了一眼...
重復(fù)的畫面,在蘇哲催動的權(quán)能下呈現(xiàn),到不知道幾次的時候他終于支撐不住了,結(jié)束了這個荒謬的‘永恒’。
“呼~好在都是些普通人?!?br/> 時間權(quán)能影響力與作用的目標(biāo)有關(guān),在場的人也只有云堇是神之眼擁有者,不過她并非那么擅長戰(zhàn)斗,畢竟每天專注于唱戲的時間幾乎占去了十之七八,哪還有功夫訓(xùn)練。
“不知道對不對,我留住了剛才那一段的‘美好’,雷神大人,你覺得怎么樣?”
在影的理念中,她曾想過趁著一切還美好的時候,將其留住。
“在我看來,當(dāng)時間的維度被拉長時,很多東西就會都變得脆弱,漏洞百出,以前覺得美好的瞬間,將其延伸,或許就不那么美好了?!?br/> “那些能夠讓我們感動的事物,為什么美好呢,因為它傳達(dá)的精神,折射的理念讓我們感動,而不是單純的存在那里而感動?!?br/> “所以,真正美好的從來不是物質(zhì)和空間上的東西,就算你能留住它們也沒用?!?br/> 如果可以的話,蘇哲不介意給影開導(dǎo)開導(dǎo),前提是他的話能頂用。
作為追求永恒的神靈,她眼中看到的究竟是怎么樣的永恒呢?實際上誰也不知道,所以蘇哲只能盡可能呈現(xiàn)出與時間相關(guān)的一面給她看。
并且,告訴他自己的感悟。
這就夠了。
影沒有說話,垂著頭,精致的容貌倒映在杯中水面,輕輕晃晃的蕩漾著,亦如她此刻的心境一樣并不平靜。
戲臺上依舊在唱曲,只是如此美妙的曲,如今少了一人傾聽。
...
啪啪啪啪啪啪。
熱烈的掌聲回蕩在整個和裕茶館內(nèi),云堇朝臺下眾人微微躬身行禮,然后退下舞臺。
“呼~怎么回事,今天好像格外的累人?!?br/> 她坐在禮裝臺前,身體感覺很累,連卸裝的力氣都沒有了。
好在是堅持到了最后,不然要是半路出了岔子,砸得可不只是她一人的招牌。
“你呀你,就算是看到蘇哲大人過來聽?wèi)?,也不用這么拼命吧?”
戲班子里的人察覺到她的情況,手心也是捏了一把汗。
看著云堇,又是心疼又是責(zé)備:“以后要學(xué)會控制點了。”
云堇卻是倍感奇怪,按理說她從小練功服,一臺戲的體力綽綽有余才對啊,怎么回事?難道真是因為今天太賣力,自己沒發(fā)現(xiàn)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