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水鎮(zhèn)。
傍晚時分。
街道上行人稀少。
一人一馬,穿過街道而來。
人是少年,相貌樸素,顧盼之間,已有幾分沉穩(wěn)的氣度;馬為良駿,高大健壯,雖奔馳百里,帶著遠路的風塵,卻依然腿蹄輕捷,不失昂揚之態(tài)。
街道的盡頭,是個大院子。院門兩側掛著燈籠,上面有字。右邊的是“離水”,左邊的是“和濟”。
和濟客棧?
于野收起手上的獸皮輿圖,驅馬奔著客棧而去。
今日清晨啟程,本該午后趕到離水鎮(zhèn),誰想仲堅所送的輿圖徑路不明,途中走錯了道,耽擱了一段時辰之后,總算在天黑之前找到了地方。
尚未到客棧的門前,一個年輕的伙計已迎了上來。
于野跳下馬,伸手阻攔道:“我找況掌柜。”
“找況掌柜的人多了,住下再說唄。不然客房滿了,莫怪慢待了小哥!”
伙計能說會道,搶過馬便牽向了院子。
“哦?”
于野帶著疑惑,跟著走進了院子。
院子左側為門房酒肆,右側是馬廄庫房,當間是片開闊的空地,空地過去是一排客房。卻見房檐下掛著燈籠,光亮處聚集著一群人。
“那便是況掌柜了,小哥自便。在下為馬兒備上精料,添上飲水,行囊隨后送至地字七號客房,來日小哥自去門房結賬?!?br/> 伙計手腳麻利,牽馬入廄、報上房號,轉眼間已安排妥當。
于野從馬背上取下長劍,想了想又取出金銀揣入懷中,這才任由伙計忙碌,然后奔著人群走去。
“我家掌柜已請了護衛(wèi),余下的大哥散了吧!”
“你家掌柜說是重金招納門客,我兄弟這才遠道趕來,你說散了便散了,當我兄弟是笑話么?”
“況掌柜行事不合規(guī)矩,便不怕遭到報應?”
“誰說不是呢,此去千里之遙,各地賊人橫行,況掌柜兇多吉少……”
“諸位、諸位——”
人群中,一位中年男子舉起雙手道:“此事錯在況某,卻也事出有因。原本與一位仲兄弟定于兩日前啟程,怎奈他遲遲未至。況某帶著家眷不敢耽擱行程,唯有臨時另招人手。而此去路途遙遠,傭金不菲,即使況某略有家底,也僅請得起兩位高手,還望諸位見諒啊。季顏,請諸位大哥飲杯水酒……”
“哼,一杯水酒便想打發(fā)人?”
“況掌柜所請的高手何在,讓他出來……”
“是啊,讓他出來。何方神圣,竟敢斷了兄弟們的財路……”
于野走到近前,慢慢停下腳步。他沒有急著找人,而是與幾個旁觀者站在一起。
場面有些混亂,不難看出原委。
那個體態(tài)略胖的中年男子,應該便他要找的況掌柜,他身邊的年輕男子姓季,是他趕車的伙計。叫嚷不停的六七個壯漢,或為應招的門客而來,只因未能如愿,便撒潑耍橫、出言要挾。
況掌柜口中的仲兄弟,必是仲堅無疑。從他口中得知,他與仲堅約定于兩日前啟程。而仲堅又是怎么說的?仲堅所說的期限,前后整整相差兩天。倘若況掌柜已準時啟程,他于野豈不是白跑了一趟?
而即便及時趕來,好像還是晚了。
況掌柜已經聘請了兩位高手?
“潘某在此,何人聒噪?”
便于此時,況掌柜身后的房門打開,從中走出一位身軀高大的男子,二三十歲的光景,發(fā)髻歪斜、睡眼惺忪,嘴里噴著酒氣,搖搖晃晃走到房檐下站定。隨后客房中又走出一男子,個子不高,方臉短須,一雙細目漠然看向在場的眾人。
“鴻山的潘遠?”
“怎么是他……”
“諸位,這便是況某聘請的潘遠與他的兄弟袁九。”
況掌柜與眾人示意,抱拳作揖又道:“事已至此,也不能讓諸位白跑一趟,且去飲酒吃肉,況某做東……”
壯漢們并不領情,稍稍詫異之后,其中一人嚷道:“是他潘遠又如何,此地并非鴻山……”
潘遠尚自酒意朦朧,忽然瞪起雙眼,沖著直呼其名的漢子便是“砰”的飛起一腳。漢子話音未落,人已踉踉蹌蹌后退。他的兄弟袁九依然默不作聲,卻飛身沖出檐下,猛將漢子撲倒在地,一把短刀“撲哧”扎入對方的肩頭。
“啊——”
中刀的漢子大聲慘叫,卻被袁九死死按住。
眾人大驚失色,“唰、唰”抽出刀劍。
潘遠抬腳踢人之時,如同發(fā)怒的猛獸。而他收腳之后,神態(tài)依舊,打著酒嗝,翻著雙眼,伸出手指甲剔著牙縫中的碎肉,不慌不忙的啐道:“呸!老子到嘴的買賣,也敢有人搶食。袁九——”
袁九的短刀插在那漢子的肩頭上,任憑對方嚎叫,他只管低頭端詳,臉上露出嗜血般的神情,卻突然回刀一甩,一截手臂帶著血跡飛了出去。
“啊——”
在場的眾人已是刀劍在手,正想圍攻袁九,見狀又是大吃一驚。
“哼,這便是搶食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