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丞相的事前提醒幫了大忙，方聞是在正殿里一見到眾臣，就從中認(rèn)出幾名主要的對手。
????疏勒王四十幾歲，正襟危坐，頗顯威嚴(yán)，整個朝議過程中一言不發(fā)，由身邊的太監(jiān)主持論爭過程。
????方聞是自稱大雪山使者，代表“群龍之首、五峰之主”向疏勒王進(jìn)言獻(xiàn)計(jì)，將“王”改成“主”，也是石丞相的意思，顧慎為自然不在乎這種虛名，也同意臨時換一下稱號。
????拜見國王的儀式用去一點(diǎn)時間，待到輪番參拜結(jié)束眾人落座之后，太監(jiān)請大雪山使者首先發(fā)言。
????方聞是特意準(zhǔn)備了一柄羽扇狀的麈尾，這是中原傳來的時興玩意兒，辯論場合專用，拿在手里表示有話要說，放在桌上表示靜聽高論。
????方聞是手持麈尾，先向國王躬身致意，然后轉(zhuǎn)向二十余位大臣，目光一一掃過，最后落在一名花白胡子身上，此人是疏勒國首席大臣摩央，號稱“師君”，是石丞相最大的對頭，原本不支持本國與金鵬堡有過深交住，但他有一個兒子死于大雪山劍客之手，所以對剿滅大雪山極為熱心。
????摩央的話在疏勒王那里很有影響力，又向來與金鵬堡不友善，所持觀點(diǎn)反而因此更具分量，石丞相最忌憚的正是此人。
????“在下今rì乃為疏勒國生死存亡而來，危言逆耳……”
????方聞是打算故伎重施，用大難臨頭的話震住眾人，沒想到疏勒國的大臣不遵守中原辯論的規(guī)矩，他才說出一句半，手中麈尾尚未放下，對面一名黑臉大臣已經(jīng)拍案而起，打斷大雪山使者，“胡說八道，你是大雪山使者，憑什么論我疏勒國的安危？一看就是不安好心。”
????方聞是搖頭微笑，等對方勢頭過去坐回原位之后，才開口說道：“大雪山與疏勒國唇齒相依，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在下身為大雪山使者，怎能不關(guān)心貴國安危？”
????“笑話，你根本就不是大雪山的人，一個月以前才投奔過去，連代表大雪山的資格都沒有，妄談什么‘辱亡齒寒’？”大臣們執(zhí)行的是車輪戰(zhàn)，黑臉大臣坐下，又站起一位白臉大臣，花白胡子的摩央則穩(wěn)坐不語。
????“哈哈，果然是笑話，中原的絲綢、烏山的jīng鐵、北庭的馬匹、天下四方的商人，都能為疏勒國所用，何以謀士就得生于斯長于斯？在下身負(fù)重托，只盼不辱使命。諸位若一定要與大雪山劍客談?wù)?，殿外就有五名，一召便入?！?br/>
????人人都知道山民不善言辭，說僵了就動劍，誰也不想跟他們辯論。
????眾臣一時無言，摩央咳了兩聲，說：“無需贅言，足下既有高論，但請暢談?！?br/>
????方聞是揮了揮麈尾，想到這東西沒什么用處，干脆背負(fù)雙手，繼續(xù)一開始的說辭，“疏勒、北庭、中原號稱西域三霸，鼎足而立，相安無事數(shù)十年。所謂一足既毀，兩足不穩(wěn)，如今北庭頗有亂象，無暇南顧，中原野心膨脹，獨(dú)吞西域之心rì盛。疏勒國不rì即有亡國大患，諸君今rì安享太平，只怕明rì難求存身之所?！?br/>
????眾臣以為大雪山使者要跟疏勒國議和，沒想到他一開口先把疏勒國說成亡國無rì，摩央沒有起身，說道：“足下所言，不愧是‘危言’，實(shí)在‘聳聽’。北庭確有爭汗之亂，不過數(shù)年即可平定，談不上‘一足既毀’。中原或有野心，但是遠(yuǎn)隔萬里，沙漠阻絕，西域駐兵不過兩三萬，疏勒國雖不敢與大國相提并論，jīng兵也有五十萬，不懼區(qū)區(qū)數(shù)萬敵軍?！?br/>
????疏勒國哪有jīng兵五十萬，方聞是知道對方在吹牛，也不點(diǎn)破，說：“君師此言差矣，中原駐兵雖少，但是經(jīng)營西域上百年，其間或有反復(fù)，根基卻在。放眼西域，諸國皆有中原人，就是疏勒國里也有不下十幾萬。何況東部諸國，如今盡皆投靠中原，每有征戰(zhàn)，無不出兵出糧?；实墼t旨一下，兩三萬jīng兵即可驅(qū)使十倍之西域仆從、百倍之中原人民，試問，如此之眾，疏勒‘五十萬’jīng兵可擋否？”
????眾臣不語，摩央冷笑，“聽足下一說，不但疏勒國擋不住中原，北庭也擋不住，所謂‘三足鼎立’又從何談起？”
????論戰(zhàn)內(nèi)容與方聞是預(yù)料得差不多，心中越發(fā)有底，忍不住又舉起麈尾揮了兩下，“非也，在下所論乃中原之‘勢’，而非中原之‘力’。中原三萬駐兵是謂力，唯中原所用，他國不可動。東部諸國是謂小勢，中原可用，但不可隨意運(yùn)用，要付出代價。西域百萬中原人是謂大勢，或可用或不可用，全看諸國舉動，應(yīng)對得當(dāng)，中原人一樣愿為任何一國而戰(zhàn)?！?br/>
????“你這樣等于什么都沒說嘛，一切都還沒有定數(shù)?！焙谀槾蟪荚俅闻陌付穑瑧嵢徽f道。
????方聞是仍然等對方坐下，才道：“疏勒未有定數(shù)，中原、北庭卻已有定數(shù)，這正是在下所言生死存亡之意?！?br/>
????黑臉大臣又要起身，摩央示意他不要動，說：“足下所謂定數(shù)，就是指北庭內(nèi)亂、中原野心嘍？”
????“正是?！?br/>
????“虛辭無益，可有實(shí)據(jù)？”
????“實(shí)據(jù)即是璧玉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