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遠發(fā)電報跟你說什么了？沒什么緊急的事吧？”李香蘭問。
“沒有?！敝莒o總不能把電報的內(nèi)容告訴別人,只說：“他就是提醒我，記得去看看秦師長跟羅嫂子?！?br/>
“沒事就好。”李香蘭招手道：“快點過來吃飯?！?br/>
寧寧則走過去拉她，“媽媽,過來這邊坐，有電風扇吹著，可涼快了?！?br/>
“好?！敝莒o笑著走過去。
周軍買的電風扇是坐臺的,雖然不大，可風力很大,一搖頭基本整個堂屋都能吹得到。
過了十年沒有空調(diào)沒有風扇的生活,突然間吹這么強勁的風扇,周靜都有點不適應(yīng)了。
可康康跟寧寧兩個“大鄉(xiāng)里”沒見過風扇,對著正在運轉(zhuǎn)的扇葉不停地說話,玩得不亦樂乎。
周軍租的這間房子挺大的，有四間房。晚上周靜跟寧寧睡一間，康康現(xiàn)在大了不跟她們睡了,跑去跟子健跟子強睡。
現(xiàn)在一家子都是做生意的人，做生意要趕早才能掙錢。周靜起來的時候，除了他們?nèi)齻€,其他人都出門了。
周軍去學(xué)校,李小芳去批發(fā)部，李香蘭跟周愛國則帶著兩個孫子去干貨鋪。
干貨鋪那邊鄰近集市，早上不少買菜的人會去光顧，他們老兩口經(jīng)常忙不過來,現(xiàn)在放暑假，讓子健跟子強過去幫幫忙,打打下手。
在家里吃過早飯,周靜帶著康康、寧寧先去批發(fā)部。
這時李小芳已經(jīng)忙起來了,雖然批發(fā)不似零售那么旺，但需要搬貨，從打開門之后，她就沒停下來過。
好不容易能歇會兒，周靜就對周小芳說：“嫂子，你這邊肯定得請人了，否則忙不過來。”
“我跟周軍也考慮過這個問題，可一天到晚也不是每個點都這么忙，而且周軍中午跟下午放學(xué)之后就能過來幫忙，偶爾沒課就直接待一早上跟一下午，我們就覺得請人有些浪費?！崩钚》颊f：“現(xiàn)在生意是很不錯，不過平時花銷也不少，先不說吃飯，三個地方的房租還有子健子強的借讀費不少，所以我倆就想省省?！?br/>
“不過，再怎么著，現(xiàn)在比以前在廠里上班要好多了。”怕周靜誤會，李小芳連忙加上一句。
周靜聽完，思忖一下就說：“你們可以找小時工呀，讓我哥在學(xué)校找些學(xué)生，他們沒課的時候可以過來打工，工資就按小時算?！?br/>
“他們都是大學(xué)生，會來打工嗎？”在李小芳眼里，大學(xué)生就是天之驕子，她男人就是一個另類。不過好在她男人能放得下面子，否則也沒有現(xiàn)在的生活。
“當然會?！敝莒o說：“很多學(xué)生家里環(huán)境不怎么樣，像我哥上大學(xué)，之前家里還有嫂子你撐著，有些人自己就是家里的頂梁柱，媳婦一個人在鄉(xiāng)里勞作養(yǎng)活一家大小的多得是。如果下課至于能有掙錢的機會，他們肯定樂意來?！?br/>
“好像也是這個道理?！崩钚》颊f：“那我今晚跟周軍說說，不過招大學(xué)生也得招那種老實人，那種拋棄糟糠之妻的肯定不能招?！?br/>
“行，你們倆商量著就好?！?br/>
周靜想著周軍差不多下課，便帶著孩子去了干貨鋪。
雖然現(xiàn)在早已過了集市的人流高峰期，可周靜一路過去，這條街還是很旺。開的店鋪也是五花八門，什么服裝、電器、食品，應(yīng)有盡有。
他們?nèi)サ礁韶涗伒臅r候，李香蘭正在給人稱貨，而子健在一旁算錢。
“你這孫子真能干，這么點大就能幫奶奶的忙了?！笨腿私舆^一袋菌菇干，叨叨了兩句，就離開了。
“外婆?！笨悼蹈鷮帉幣苤M了鋪。
周靜緊隨其后也進去了。
“媽，這生意不錯哦。”
“是呀?！崩钕闾m笑瞇瞇地，生怕別人聽到，還壓低聲音說：“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么多錢，這還是多得你呀。”
兩人正聊著，又有人過來買東西，李香蘭連忙去招呼人家。
客人是一個跟李香蘭差不多年紀的婦娘，估計是熟客了，一進來就說：“老板娘，給我來二兩三七，我孫子老是磕磕碰碰地，要給他弄點三七燉瘦肉?！?br/>
“好的?！崩钕闾m一邊去稱三七，一邊賣花贊花香地說：“咱們這些三七都是精挑細選過的，絕對的好貨?！?br/>
“我知道，否則我也不上你家買了?！眿D娘說：“你們應(yīng)該多弄點其他貨過來賣，現(xiàn)在只要你家有的，我都不上別人家買了?！?br/>
“真是多得你這些老顧客的支持。”李香蘭笑著說：“我們保證貨都是精心挑選過了，怎么賣都是好的?！?br/>
李香蘭跟婦娘一番商業(yè)互吹后，婦娘付了錢，才依依不舍地離開。
“媽，你可以呀，顧客都是回頭客呀。”周靜打趣道。
“那當然?！崩钕闾m得意地說：“要不是周軍給咱開了這個店，我還不知道自己賣東西這么內(nèi)行呢。”
“就是，我媽天生吃賣貨這行飯?！?br/>
周靜吹噓得李香蘭有些不好意思了，她說：“其實也是咱家的貨好，周軍拿到鋪里的貨都是上等貨，一般的貨都拿去批發(fā)了。不過話又說回來，省城的人就是舍得花錢，要是咱這鋪子開在鄉(xiāng)里，得把一般的貨搬過來才能開得下去?！?br/>
“對了，你那邊還有沒有什么門路，再弄些好貨過來賣？”
說到這點，周靜心里還真有些想法，她對李香蘭說：“媽，你去咱這條街賣海味最好的那家店，買點蝦干跟魷魚干回來?！?br/>
李香蘭不知道女兒葫蘆里賣什么藥，不過既然她這么說，自己照做便是了。
等她回來，周靜就讓她用海味熬湯，煮湯圓。
周愛國在鋪子后面簡單搭了個爐，他們中午這頓就是在這邊簡單解決的。
康康跟寧寧都喜歡吃這種咸香的湯圓，等湯圓一出鍋，兩小家伙就迫不及待地說要吃。
李香蘭給每人裝了滿滿一碗，兄妹倆一上桌就開始吃起來。
“好吃嗎？”李香蘭最喜歡看孫子孫女熱衷于吃自己做的飯菜，笑瞇瞇地問。
“好吃?！笨悼蹈鷮帉幃惪谕暤卣f，但寧寧又補了一句，“但媽媽做的更好吃?！?br/>
“……”李香蘭的笑容僵了僵，但很快恢復(fù)過來，說：“你媽那廚藝也是得了我的真?zhèn)??！?br/>
“那是當然?！敝莒o說：“寧寧說我做得好吃，肯定是因為我放的蝦干魷魚干比這個好?！?br/>
李香蘭一聽，問：“你是說用你帶過來的那些？”
“是呀?！?br/>
不服輸?shù)睦钕闾m，晚上回家就把周靜帶來的海味翻出來，又做了一鍋湯圓。
果然，大家嘗過之后，都覺得晚上這鍋湯圓比中午那鍋好吃。
“你上哪兒買的海味呀，個頭大不說，還特別鮮味？”李香蘭問。
周靜：“這是我年初跟程遠去海邊，回來看到有人賣，我個頭很大，就試著買了一些，沒想到味道這么好，我都后悔沒多買一些呢?！?br/>
“你們怎么突然跑海邊去了？哪里的海邊？”周軍問。
“就出去溜了一圈?！敝莒o沒好意思說他們?nèi)ミ^結(jié)婚十周年紀念日，避重就輕地說：“從軍營去，三四個小時車程?！?br/>
“也不算太遠?！敝苘娮聊チ艘幌拢f：“能不能把那邊的貨弄到這邊來賣，個頭這么大，肯定好賣?！?br/>
周靜一聽，笑了，“咱們果然是兄妹倆，我也正有此意呢?！?br/>
一提起做生意，周軍頓時精神了，拉著周靜說個不停。
其實周靜當時買海味的時候沒想那么多，只是到了這邊，看到這邊的海味鋪生意不錯，她才萌生了這個念頭。
要是真想倒騰海味，肯定要去海邊實地考察過才能做。
兩人聊了一會兒，周靜又說：“哥，要是加入海味，我那邊收購的貨就很多了，等郵寄實在太慢，我覺得可以包貨車，直接運到這邊來。雖然成本會增加，可效率提升了，咱能多賣一點?！?br/>
“我早就有這個想法了?！敝苘娕d奮地說：“你都不知道，每次到貨前，我那邊的貨都不夠賣，有時候都舍不得賣，就怕老客戶來了沒貨給人家，這樣影響長久合作?！?br/>
“那行，既然你同意，我回去跟貨車司機談?wù)?，看他那邊愿不愿意合作?！敝莒o樂呵呵地說：“等以后跑順了，我還可以讓司機從這邊帶些貨回去賣。咱們那邊的村莊的村民，平時能買東西的地方就是供銷社，但東西不多，經(jīng)常要跑去縣城買，又太遠了?！?br/>
“好了，你們兩兄妹別一天到晚就知道談掙錢。時間不早了，準備洗澡睡覺吧，明天還得干活呢?！崩钕闾m又開始嘮叨了。
無論孩子長多大，在她眼里都是孩子。
“送電報、送電報……”
正說著，院子的大門突然被敲響了，周軍起身出去開門。
等他回來的時候，手里多了一封電報，他把它遞給周靜，說：“你的?！?br/>
“怎么又有電報了？”李香蘭有些擔憂地問：“程遠該不會發(fā)生什么事了吧？”
“沒有，他就是啰嗦?！敝莒o雖然還沒看到電報內(nèi)容，但也猜得到里面沒啥重要內(nèi)容。
話音剛落，寧寧就搶著說：“我爸爸現(xiàn)在很啰嗦的，跟個老頭子一樣?！?br/>
“……”
等晚上寧寧睡著了，周靜才把程遠的電報拿出來，打開一看，果然是跟昨天差不多的內(nèi)容。
不是在訴說他的思念，就是讓他們早點回家。
這年頭電報算是很有效率的通信方式，可正因為有效率，所以貴。要不是有急事，一般人都寫信。
當然，在不久的將來，通信方式也會飛速發(fā)展，電話也會走入尋常百姓家。
周靜真的很想回一句“電報很便宜嗎？”給程遠，可她不能，還要照顧他老父親的心。
隔日起來，周靜就帶著寧寧跟康康出門，先去一趟郵局。
她給程遠回了一封電報：咱們一切安好，無需擔心，你好好的，無需每天發(fā)報，愛你哦！
從郵局出來，康康就問：“媽媽，我們現(xiàn)在去外婆的干貨鋪嗎？”
“不是，咱們今天去探望秦爺爺跟羅奶奶，你們等會記得叫人哦。”周靜說完，就帶著兄妹倆去了百貨大樓，買了一些煙酒、麥乳精之類的送禮佳品，然后坐車去軍休所。
根據(jù)程遠之前問來的地址，周靜帶著孩子倒騰了兩趟車，才去到軍休所。
之前就從秦嶺那邊聽說他們可能會過來，羅嫂子就天天盼著，今天終于把他們給盼到了，別提有多高興了。
“哎呦，這才多久沒見，康康跟寧寧又長高了?！绷_嫂子抱著兄妹倆，稀罕極了。說著，她朝二樓喊了一聲：“偉業(yè)，趕緊下來，周姨跟康康、寧寧來了。”
“偉業(yè)也在呀？”周靜笑著問。
“是呀?！绷_嫂子說：“那孩子雖然整天跟他爺爺那樣拉著個臉，但品性不錯，是個孝順的。現(xiàn)在放暑假，他就過來這邊陪陪我們。他妹去了外婆家，不然你還能見見?！?br/>
說話間，樓梯口出現(xiàn)了一道修長的身影。
康康跟寧寧同時抬起頭朝樓梯口那邊看去，只見這少年很高，但背著光，他們看不清他的臉。
“周姨好！”秦偉業(yè)走了下來，禮貌地喊了周靜一聲。
“偉業(yè)，好久不見。”周靜笑著應(yīng)道：“幾年不見，你都長這么高了，要是在路上碰到，怕是認不出來了?！?br/>
秦偉業(yè)對此不置一詞，周靜知道這孩子長大以后就寡言，也沒說什么，只喊康康跟寧寧叫人，“你們還不跟偉業(yè)哥哥問好？”
“偉業(yè)哥哥好！”康康乖巧地喊了一聲，寧寧也跟著喊，只是聲音不似剛才叫秦爺爺羅奶奶時響亮，因為她覺得這個哥哥臉好冷，跟她爸教訓(xùn)士兵的時候一樣嚇人。
大家坐在堂屋聊了一下各自的近況，秦師長就提議道：“這附近有一家不錯的茶樓，里面的點心很不錯，咱們帶康康跟寧寧去嘗嘗?！?br/>
兩個小家伙在里頭待著有點悶了，聽到秦爺爺這么說，都高興得跳了起來。
周靜本來還擔心這樣太麻煩羅嫂子他們，可看到兒女們這么開心，她也不掃他們的興。
茶樓的確不遠，除了軍休所，走五分鐘就到了。
這是一間古色古香的茶樓，里面有一個很大的湖跟花園，康康跟寧寧進去之后就想去玩，但想著有好吃的，作為吃貨，他們還是先吃了再說。
這個年代的茶樓相對后世要簡陋一些，不僅僅體現(xiàn)在裝修上，就連泡茶，也只是一個白色的茶壺，不似后世一整套功夫茶具上。
不過，這年頭能上茶樓來喝頓早茶仍舊是奢侈，大家沒那么講究。
大家一起落座，服務(wù)員過來開卡，然后開始沖茶。
不一會兒，點心車就被推了過來，羅嫂子見了，連忙說：“偉業(yè)，多拿些點心給康康跟寧寧吃?！?br/>
秦偉業(yè)拿起桌面上的點心卡遞給服務(wù)員，他對著點心車一頓點，服務(wù)員根據(jù)每個點心的價錢不停地記錄。
等點心車被推走的時候，他們這張桌子已經(jīng)被擺滿了。
“康康、寧寧，想吃什么就夾什么，不用客氣?！绷_嫂子說。
兩小家伙也不客氣，拿起筷子就夾自己喜歡的點心，大快朵頤。
“你倆慢點，沒人跟你爭?！敝莒o怕他們噎著，忍不住提醒道。
寧寧一邊吃一邊含糊地說：“媽媽，這個牛肉丸好好吃哦?！?br/>
“好吃也不能吃太快。”
她吃得嘴巴有些臟，周靜便拿起紙巾給她擦了擦。
“謝謝媽媽?！睂帉幍劳曛x，正想低下頭繼續(xù)吃，就感受到對面有一道銳利的眼神。
程若小朋友知道自己在孩子中挺受歡迎的，大家都喜歡跟她玩，像對面這個人這么冷淡這么兇的，她還是第一次遇到。
她嚇得立刻低下了頭，繼續(xù)啃自己的牛肉丸。
“小靜，別光顧著孩子，他們大了不用老管著，你自己趕緊吃?！绷_嫂子道。
“好的。”周靜拿起筷子，正想夾一個蝦餃的時候，突然看到對面桌有人落座，她的手不禁一頓。
在她看到王一力跟周麗芬的時候，他們也看到她了。
沒想到世界這么小，他們能在這里碰到。
她正琢磨著要不要假裝不認識，但周麗芬已經(jīng)大方跟她打招呼，“周靜，好巧呀！”
“是巧呀?！敝莒o笑著說。
周麗芬：“聽我媽說你哥把你爸媽嫂子孩子都接到省城了，你這是來看他們了？”
“是的。”
察覺出周靜不太熱情，周麗芬也沒再說話，轉(zhuǎn)身就坐下了，她跟王一力中間坐了個小男孩，約莫三四歲，應(yīng)該是他們的兒子。
原書中說周麗芬有不孕癥，在他們結(jié)婚五年后才懷上第一個孩子，按照年齡算，試這個沒錯了。
“熟人？”羅嫂子小聲地問她。
周靜輕輕搖頭，“女的是我們村的，她男人是省城的，估計現(xiàn)在回城了，也跟著過來了吧，咱們不是很熟。”
羅嫂子聽說不是很熟，也無意探究下去，更何況別人就在旁邊，也不好當著別人的面說什么。
康康跟寧寧一開始吃得急，不一會兒就飽了。
小孩子一吃飽就坐不住，更何況對剛才那個湖跟花園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