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老,你這是干什么？趕緊起來?！敝莒o連忙去拉顧老，可他不愿意起來，緊緊地拉著她,慚愧又痛苦地說：“小靜，是我對不起你，沒想到顧林那畜生,竟然對你圖謀不軌。”
周軍一聽，驚得瞪大了眼睛,皺著眉頭問：“什么意思？”
“哥,你跟程遠(yuǎn)先把顧老扶進(jìn)屋子里,有什么等會再說?！敝莒o喊道。
程遠(yuǎn)跟周軍走過去,一人攙著一邊,把顧老扶了起來。
等進(jìn)了堂屋，顧老的情緒平復(fù)了些許，他才說：“是我自私,是我不要臉，明知道顧林對小靜做了那樣的事，我還厚著臉皮來投靠愛國?！?br/>
一開始,顧老聽到顧林犯了流氓罪的時候,只覺得震驚，想去派出所見見他問個究竟，可他不愿意見他。
顧老覺得人可以沒才沒財，但一定不能沒品,兒子犯了這樣的事，他氣極了。既然他不愿意見自己,那他也當(dāng)做沒生過這個兒子。
雖然還是會痛心,但當(dāng)初被背叛過一次,現(xiàn)在再來一次也不是接受不了。
可再怎么樣，他也沒想過要他死。
得知顧林死后，顧老還挺淡定的，把該辦的事都辦完了，然后把自己關(guān)在家里。
他吃不下睡不著，甚至想過這輩子就這樣結(jié)束算了，直至看到書桌上那本泛黃的醫(yī)書，那是他師傅留給他的中醫(yī)學(xué)瑰寶。
他翻開一看，第一頁就寫著“懸壺濟世”四個字。
這是他師傅給他寫的，也是作為師傅對徒弟的唯一寄望。
他頓時醍醐灌頂，茅塞頓開，與其現(xiàn)在了卻生命，倒不如讓殘生發(fā)揮最后的余熱，幫助更多的人。
可繼續(xù)待在首都，他實在難受，這里太容易觸景傷情了。
恰好這時三妞跑來找他，聽到周靜時就想起周愛國跟李香蘭，這對在他那段漫長艱苦歲月里冒著危險，給過他溫暖的后輩夫妻。
于是，他跟三妮說，自己想去投靠周愛國。
得到周愛國肯定的答復(fù)，并且得知他要來接自己的時候，顧老真覺得自己的人生有一種“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覺。
他回去醫(yī)院辭掉工作，醫(yī)院領(lǐng)導(dǎo)雖然舍不得他，但考慮到他的情況，只能忍痛同意了他的辭呈。
緊接著，他開始變賣自己的家當(dāng)，除了兩間四合院，其它能賣的他都賣了。
這四合院他應(yīng)該不會再回來住了，但她想著周愛國有兩個孩子，到時候每個孩子送一間，就當(dāng)做是對他們的報答。
就在收到周愛國要坐火車出發(fā)的電報的時候，他突然想起被顧林傷害的女人，于是去派出所打聽，想在離開之前登門，替顧林跟對方正式道個歉，這算是他作為父親最后唯一能做的。
這一打聽不知道，一打聽才知道受害者是周靜，難怪她離開首都之前連招呼都沒來跟自己打。
作為施害者的父親，顧老覺得自己沒有臉面去投靠周愛國，可在這邊太痛苦了，他最后還是自私了。
顧老說到最后，捂臉痛哭：“小靜，我真不知道該怎么做，才能替我那不孝子贖罪?！?br/>
周靜握住他的手，聲音哽咽地說：“顧老，你是你，他是他，他做的事情與你無關(guān)，我不會因此遷怒于你。要是你真想讓我高興的話，那就好好地活著，快快樂樂地活著?！?br/>
“你……你真的不怪我嗎？”顧老抬頭看周靜，一雙看盡滄桑的眸子，少有地充滿不確定。
“真不怪?！敝莒o拍著他的手背，輕聲安慰道：“只要你在這邊跟我爸媽一起好好的就行了。”
“小靜，謝謝你?！鳖櫪贤蝗灰荒樃屑さ卣f。
周靜：“咱就不說那些客套話了，你只要記住，你在我這里，就跟親爺爺親外公一樣。”
等顧老的情緒徹底平復(fù)下來，周靜扶著他回房間躺好，說：“你好好睡一覺，明天就是除夕了，干貨鋪也不做生意，你起來之后就去我媽家，咱高高興興過一個團圓年。”
“好。”顧老點頭，我起來耍完太極就過去。
“行，早餐也別做了，上那邊吃去。”周靜說完，給顧老掖好被子，才走出去。
等走出顧老家，周軍就迫不及待把她拉到一邊，“你受了那么大的委屈，怎么沒聽你說過？”
其實周靜知道，顧林當(dāng)初把她逼在小巷子里，只是想讓自己跟他回去，應(yīng)該沒有耍流氓的壞心思。
但這事她不可能跟程遠(yuǎn)以外的任何人說，只能對周軍說：“顧老他兒子剛拉我就被程遠(yuǎn)發(fā)現(xiàn)并揍了一頓，我沒有受到實質(zhì)性傷害，所以就沒特別說了?！?br/>
“沒有實質(zhì)性的傷害就不用說了嗎？”周軍瞪她，正想繼續(xù)說的時候就被周靜給打斷，“反正這事你知道就行了，別告訴爸媽，免得他們擔(dān)心。還有，這事真的跟顧老半毛錢關(guān)系都沒有，你不要因為這事對顧老有偏見，對他不好?！?br/>
“他已經(jīng)夠不容易也夠可憐了，你就當(dāng)可憐可憐她這個孤苦無依的老人家?！?br/>
“我知道了?！敝苘娬f：“顧老跟他兒子一碼歸一碼，我不是那種啥事都混一起的人。只是你以后遇到問題記得跟我說，不然我這個當(dāng)哥了被蒙在鼓里，很沒面子?！?br/>
“我知道啦！”周靜討好地抓了抓周軍的手臂，說：“我哥是最好的?！?br/>
“咳咳咳……”身后傳來一陣咳嗽聲。
周軍都懶得回頭看了，直接把周靜的爪子拿開，說：“去抱你男人吧，他該吃醋了。”
“……”
次日是除夕，李香蘭跟周愛國早早起來買菜，準(zhǔn)備今晚的團年飯。
周靜是全家最后一個起床的，她走出堂屋的時候沒看到顧老，于是問周軍：“顧老還沒來嗎？”
“還沒，他要耍太極，估計沒那么早。”
“哦?！敝莒o應(yīng)下，然后洗漱去了。
等洗漱完，她見顧老還沒來，于是跟正在丈母娘面前極力表現(xiàn)的程遠(yuǎn)說：“我去顧老家看看?！?br/>
“我跟你一起去吧?！背踢h(yuǎn)一聽，連表現(xiàn)都不表現(xiàn)了，立刻站起身來，想跟周靜一起去。
“不用啦，就幾步路，你繼續(xù)忙。”周靜說著，門口就傳來顧老的聲音。
她扭頭一看，就見顧老精神奕奕地進(jìn)來。
“顧老，你總算來了。”周靜頓時松了一口氣。
顧老笑著說：“剛才有兩個人過來寫方子，我就給他們把一下脈，所以耽誤了一些時間?！?br/>
“你這是勞模呀，從年初一做到年三十了?！敝莒o打趣道。
“誰說不是呢?！鳖櫪险f：“只要干得動就好?！?br/>
“當(dāng)然，您老得干到100歲呢！”
“行，我就好好活到100歲?！鳖櫪现袣馐愕貞?yīng)下。
沒一會兒，趙笑花她們就到了。
“你們怎么這么快？我還打算去干貨鋪等你們呢?！敝莒o訝異道：“你們是怎么找到這里來的？”
“你們家在這附近多出名呀，隨便逮著個這里的本地人都知道?！壁w笑花說。
“嘿嘿，生意好沒辦法。”周靜說著，就拉著她們進(jìn)屋，“我媽已經(jīng)把早飯做好了，多吃點，別客氣?！?br/>
“哪能客氣呀？我都想蘭姨做的湯圓了。”朱曉麗說。
“今晚就有得吃，用你們收購的海味，肯定比我當(dāng)初在軍營做給你們吃的味道還要好?！崩钕闾m說。
“蘭姨，那咱就等著了。”
“好?！?br/>
大家回了堂屋，熱熱鬧鬧地吃起早飯。
“蘭姨，你們過年不回老家嗎？”周小蘭問。
“你是不是想回去看看你媽？”李香蘭問。
“是有點?！敝苄√m說：“就是咱初三就要回去了，怕時間來不及?！?br/>
“咱們初二回去，我跟老周去我娘家，周軍跟小芳他們回親家那兒，要是你想，就跟咱們一起。”李香蘭說：“周軍他們會在親家那多住幾天，我倆當(dāng)天就回來了，要是在鄉(xiāng)里住一宿，還得打掃，所以不費那勁了?！?br/>
“好，那我跟你們一塊回去?！敝苄√m說完又問周軍：“周大哥，咱們什么時候去看房子呀？我這次可是帶著任務(wù)來的，我家大財就盼著我在省城買間房子，到時候他回老家能吹牛?！?br/>
大家被周小蘭逗得哈哈大笑，周軍就說：“等會就帶你們?nèi)タ矗驮谠圻@附近，好幾棟新建的商品房，市建筑隊負(fù)責(zé)建的，質(zhì)量很不錯，本來是想賣給港人的，但設(shè)計的面積太小，所以才拿出一部分來賣，剩下的那部分都是安排給單位的職工住?！?br/>
“小就小咯，小還不用那么貴?！敝鞎喳愓f：“要是合適，先買了再說?！?br/>
“有多小呀？”趙笑花問：“一間屋子有多少個房間？”
“60平方左右，兩房一廳一廚一衛(wèi)?！敝苘娬f。
趙笑花一聽，皺著眉說：“只有兩個房間，咋住呀？”
周靜：“現(xiàn)在計劃生育，以后每個家庭就一個子女，兩間房其實剛好夠用。反正也不一定要買，先去瞧瞧再說咯?！?br/>
“好像也是這個道理?！壁w笑花應(yīng)下，“等會去看看?！?br/>
吃過早飯，大家就抓緊時間出發(fā)了。雖然周軍跟那邊的人已經(jīng)約好，可今天是除夕了，能讓別人早點回家團聚最好。
“小靜、阿軍，你們過來一下。”顧老把他們喊到一邊，小聲地說：“你們買房的時候要是手頭有點緊，我這邊有，需要盡管跟我說，千萬別客氣?！?br/>
“顧老，是你太客氣了?！敝苘娬f：“你放心，那房子的價格我問了，咱們都能承擔(dān)，當(dāng)然，不夠肯定跟你開口?！?br/>
“那就行，你們趕緊去吧?！?br/>
這個小區(qū)的確離這邊不遠(yuǎn)，算是在商圈的周邊，環(huán)境鬧中取靜，的確不錯。
趙笑花幾個卻是從來沒見過這么好看又整齊劃一的樓房，還沒進(jìn)去看就已經(jīng)喜歡上了。
售樓人員領(lǐng)著他們?nèi)タ捶?，一邊帶他們上樓梯一邊介紹。
這里的房子是一梯兩戶，一條步梯上去兩戶人家。面積雖小，但設(shè)計挺好的，特別是雙陽臺，南北對流，站在里面覺得很舒服。
周靜看著不錯，價格也合理，跟程遠(yuǎn)商量了一下，決定拿下3棟二樓的兩套房。
趙笑花幾個看他們下定了，也蠢蠢欲動，可對于選什么樓層，有些拿不定主意，問：“小靜，你咋都買二樓呀？我覺得頂樓挺好的，能看到很遠(yuǎn)很遠(yuǎn)呢?！?br/>
要是這些是電梯房，周靜會選樓層高的，可現(xiàn)在是步梯房，如果將來年老來這邊住，整天上上下下五層樓，也是夠嗆的，所以她選了二樓。
“我是防著將來老了來這邊養(yǎng)老，走二樓不累，一樓光線不好，蚊子也多，你自己考慮考慮吧?！?br/>
大家聽她這么一說，紛紛都說要買二樓，最后趙笑花跟章燕紅買了對門，周小蘭跟朱曉麗買了對門，周軍則一次性買了兩套。
他們紛紛交了定金，余款等年后把錢寄過來，托周軍過來交。
售樓人員一下子賣了八套房出去，簡直覺得做夢一般，也不枉費他年三十也堅持上班。
買房的事情就在一早上給落實了，大家因為買了新房特別開心，一群人浩浩蕩蕩地走回去。
他們一路聊著房子的事情，等回到周家的時候還滔滔不絕。
“都買了嗎？”他們一進(jìn)門，李香蘭問。
“買了買了。”大家太開心，七嘴八舌地圍著李香蘭說，她非但不覺得煩，還非常高興。
“蘭姨，雖然那房子不大，但通風(fēng)，也夠敞亮，兩間房有四個房間，以后即使子健子強長大了一人一間房也沒問題?！壁w笑花跟李香蘭報喜。
李香蘭聽了眉開眼笑，纏著她問個不停。
顧老在一旁聽著，原本染上喜悅的眸子突然暗了下去。
周靜發(fā)現(xiàn)他的時候，他肚子一人坐在堂屋的角落，她走過去，問：“顧老，怎么了？不舒服嗎？”
“沒有?！鳖櫪峡粗?，欲言又止。
周靜：“你有什么就直說，這樣我會擔(dān)心你的?！?br/>
顧老：“你們買了新房，我很替你們開心，可是……可是周軍他們搬到新房子去了，這里就剩我了。能不能讓周軍也幫我在那邊也買一間，就買在他們樓下？”
“可以。”周軍不知何時走了過來，對顧老說：“等過了年，我?guī)闳タ纯?，你喜歡就買，好不好？”
“不用了?！鳖櫪项D時笑得像個孩子，大手一揮，“你幫我決定，以后裝修你也幫我弄，錢管我拿就行，到時候給你些辛苦費。”
“千萬別。”周軍說：“你老給我辛苦費，不就是讓我找罵嗎？”
“行行行，不給，我明天給子健子強包大紅包。”
這個年因為買了新房，大家過得特別開心，大年初一個個精神爽利，小孩子收紅包也收得開心。
晚上回招待所之前，趙笑花就把周靜拉到一旁，說：“要是你們明天也想回鄉(xiāng)里走走就去，不用管咱們幾個，我看百貨大樓都開門，咱們明天就去買東西。”
周靜還真有點想回去，于是應(yīng)道：“那行，你們也就在這附近逛逛，別把自己弄丟了?！?br/>
“行了，你把咱們當(dāng)三歲小孩了？”趙笑花說完，就跟朱曉麗她們回招待所。
次日，周靜他們一早出發(fā)回鄉(xiāng)，等回到省城已經(jīng)快八點了。大家趕緊洗漱睡覺，第二天又早早爬起來趕火車，回營里了。
連軸轉(zhuǎn)地過了一個星期，等到年初六的時候，周靜才緩過氣來。
想起年前沒有組織各軍嫂吃團年飯，她決定來個開年飯。
等一頓豐盛又熱鬧的開年飯結(jié)束，這個年就算是過完了，大家回到各自的崗位上，該干嘛就干嘛。
周靜年前做了1/3的婚紗西裝又被拿出來繼續(xù)做，這活考究功夫也急不得，她只能每天晚上睡前做一點。
每每這個時候，她得多點一盞煤油燈，這樣光線才夠亮。
這天晚上她正在“加班”，程遠(yuǎn)才姍姍來遲地回來，看著她對著煤油燈用功，有些舍不得，說：“晚上別做這么晚，太費眼神了，等放假的時候做，反正咱們不趕時間?！?br/>
“沒事，我再做一下?！敝莒o頭也不抬地說：“要是能通電就好了?！?br/>
“想通電？嫌咱這兒不方便了？”
周靜氣得直接捶他的手臂，“現(xiàn)在咋這么喜歡陰陽怪氣地說話？”
程遠(yuǎn)抓住她的拳頭，說：“我也想通電，在省城住了幾天有電的日子，回來之后都覺得有些不適應(yīng)了?！?br/>
“你這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br/>
“誰說不是呢？”程遠(yuǎn)突然把人抱入懷里，問：“四十年后的世界應(yīng)該超級方便了，你十多年前倒退到這里，是怎樣適應(yīng)這里的生活呀？”
周靜心想，難不成她不適應(yīng)就能拒絕這個世界，就能倒回去嗎？剛開始的時候也的確很不適應(yīng)，特別是來到這邊，比鄉(xiāng)里的條件又差了一截，不過他顧家，什么家務(wù)活都搶著干，等一段時間下來之后，她覺得也沒什么難的。
等后來兩人心意想通，日子過得蜜里調(diào)油，她就覺得這生活沒什么不好的。
“有你在我身邊，漸漸地我就適應(yīng)了?！敝莒o仰著頭看他，“只要哪里有你，就我覺得哪里好。”
媳婦猝不及防的表白讓程遠(yuǎn)都要飄起來了，他直接把人打橫抱起來，然后放在大床上，好好地疼愛她一番。
過了半個月，婚紗大概的雛形已經(jīng)做出來了，周靜想要一些小東西裝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