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緊攥著拳頭,仰起頭來,望向一旁不動聲色扶了自己的蕭子珩。
那雙保養(yǎng)得宜的手是穩(wěn)定而有力的,就那么牢牢地扶著自己的手臂,傳來一陣讓人安心的氣息,讓自己得以抑制了那股難以控制的悲憤。
“我沒事?!闭f著,她不著痕跡地移開了身子,讓自己和蕭子珩保持了距離。
縱然重活一世,她還是有些忌憚這個男人。
不喜他仿佛看穿一切的銳利視線,也不喜他在自己猝不及防時說起自己幼年時的事,當(dāng)然更不喜的,還是蕭子珩這個人。
蕭子珩是誰呢,是她上輩子夫君的九叔,她喊作九叔的男人,也是在她最狼狽絕望的時候,居高臨下地望著自己的那個人。
他問,你真得什么都不說?
他還說,只要你說了,我就可以保你不死。
不管這言語是如何的看似公正嚴(yán)明,她都明白,其實他和他們那些人一樣,無非是想從她口中挖出所謂的真相。
他們沒有人相信他,沒有人相信她的無辜。
她后來被喂了一種毒藥,那種毒藥帶著些許甜味,就那么流入她的喉嚨。
在這種劇毒流入她的咽喉,在她的眼前最后一絲光亮消失,在她瀕臨窒息的痛苦之中,她知道,這個清冷尊貴的男子正和其他人一樣,漠然地注視著地上那個掙扎的她。
他們看著她,猶如看著一個千古罪人,看著一個令人厭棄的污穢。
念莜低下頭,微微挪動腳步,讓自己距離蕭子珩更遠(yuǎn)一些。
一旁的蕭子珩顯然注意到了她的這個動作,黑而深的眸子中有一絲難辨的情緒閃過。
眼前分明不過是個十二歲的小姑娘罷了,在他眼里,其實應(yīng)該還是個孩子,可是他卻在黑白分明晶瑩剔透一如記憶中三歲孩童的眸子中,捕捉到一絲滄桑,仿佛一個飽經(jīng)世事的婦人對這個世間最后絕望的一眼。
他冷眼旁觀,看著那個幾乎不到自己肩頭的小小姑娘漠然地拒絕了自己好意,小心地挪蹭著,距離自己遠(yuǎn)了一些,又遠(yuǎn)了一些,最后竟然幾乎挪到了皇三子墨桀的身邊。
卻就在這個時候,蕭子珩的母親,也就是蕭家大夫人注意到了皇三子墨桀身邊的這小姑娘,當(dāng)下不由得眼前一亮,連忙招手,和藹地道:“這是誰家小姑娘,長得這么出挑,快過來,讓我瞧瞧?!?br/> 一時眾位蕭家媳婦并兒孫們的目光都落在了念莜身上,這其中有驚艷的也有疑惑的,更有人認(rèn)出來了。
蕭家和念莜同齡的小孫女,排行第六的,人稱蕭六姑娘的蕭從櫻蹦跳著跑過來,拉著念莜的手笑道;“念莜,原來是你??!”
蕭從櫻也在女學(xué)里,和念莜是同窗,兩個人也算是有些交情。
“這是鎮(zhèn)安侯何家三房的姑娘,平日里都叫她三姑娘的,閨名是念莜,她和我可是同窗?!?br/> 說著,蕭從櫻滿臉喜悅地拉著念莜的手:
“前些日子聽說你落了水,請了個長假,我前幾日還問起念慧呢,念慧說你身子弱要休養(yǎng)一陣子。沒想到這已經(jīng)好了,今日竟在這里看到你。”
念莜到了這個時候,最初的震驚已經(jīng)過去,任憑多少風(fēng)吹雨打,倒是也可以泰然處之了。此時見到蕭從櫻,這個上輩子的小姑子,倒是也還算鎮(zhèn)定,反握著她的手,輕笑道:
“這也是剛好,左右在家里也沒事,才跟著出來見識見識。”
說著話間,蕭從櫻已經(jīng)拉著念莜過去蕭家大夫人那邊了。
蕭家大夫人聽說這是鎮(zhèn)安侯何家三房的姑娘,想著雖說鎮(zhèn)安侯家不過是個子爵之門,不過何家大老爺如今正在刺州任上,前途也是不可限量的。
只可惜眼前這姑娘是三房的,聽說三房是沒什么出息的,倒是可惜了。若這姑娘出自大房,倒是能結(jié)個親。
心里雖這么想著,不過她為人素來寬厚,又是疼愛后輩的,此時拉著念莜的手,細(xì)細(xì)打量,這相貌自然是一等一的好,沒得挑,還有那身段,也是這個年紀(jì)的姑娘少有的,更兼捏在手里的這只小手軟綿綿的,端的一個富貴之手。
一時這蕭家大夫人拋卻了之前成見,倒是親切地問東問西。念莜這個時候已經(jīng)收斂了心中的波動,輕聲細(xì)語低眉順眼地回答了蕭家大夫人的話。
她做了這位大夫人孫媳婦多年,自然是對她的性情極為熟悉的,不過幾句言語,便惹的大夫人喜歡不已,拉著她的手不肯放。
“我雖有孫女眾多,可是卻沒一個有你這一身的氣派,可真真是惹人疼,這若是我親孫女,我就是做夢也能笑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