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紫淵閣內。
天啟帝經(jīng)過太醫(yī)的施針之后狀態(tài)終于平復了許多,此時正躺在龍塌之上,頭上敷著頭巾。
“遷都之議莫要再提,還是議一議招安之事罷...”
顯然天啟帝恢復理智之后是不同意嚴松提出的遷都之謀的,他還是更偏向于招安叛逆。
嚴松彎腰還要再勸,但是天啟帝躺在床上無力地擺了擺手,說出了自己的顧慮:
“若是遷都,北方全境勢必落入蠻燕手中,百年之后朕如何入宗廟?在地下又有何顏面對列祖列宗?”
“就算朕答應遷都之舉,朝中群臣如何會答應,北方各省的官員如何會答應?怕是剛提出此議,便有御史要撞柱死諫,北方將士更是有可能要來這兒行兵諫之事!”
嚴松聞言顫顫巍巍地將自己的拐杖放下,蒼老的身體跪在冰冷的石磚之上:
“朝議之時,遷都之議可由老臣提出,老臣會號令門生作出威逼陛下的模樣,陛下屆時只需做出無奈答應的樣子即可?!?br/> “遷都之后,陛下臨幸江南,只要稍施手段,分化拉攏東林諸人,屆時南方局面又盡在陛下掌握之中?!?br/> “至于北官們的報復和天下的交待,老臣甘愿一力擔之!”
嚴松話音剛落,站在一旁的嚴樊不可思議地看向自己的老父親,這個一力擔之可不單單是辭官致仕那么簡單。
喪土辱國,威逼君上,不僅東林需要一個死了的嚴閣老,天下也需要一個足夠分量的人來頂罪,這罪過的結果無外乎抄家滅族!
天啟帝緩緩地睜開雙眼,欣慰地打量了嚴松一眼,他這一生碌碌無為,只會裝瘋賣傻,但起碼他用對了一個首輔!
看著已經(jīng)蒼老到要用拐杖的嚴松,天啟帝心中的惻隱之心大動,當即只是擺了擺手道:
“今日便這樣吧,都退下吧,讓朕好好想想?!?br/> 嚴松跪在地上還欲再勸,但是田大伴此時已經(jīng)來到他的身邊和嚴樊一起強行將他扶了起來。
扶起嚴松之后,田大伴便將兩人送出了紫淵閣。
嚴松父子二人走在宮道之上,嚴樊甚至還會不時回頭看向站在門口的田大伴,一直走出幾百米之后,嚴樊這才著急地對嚴松道:
“父親,您如何會想出遷都之議,陛下他是可以到南方重新來過,但是咱們父子不行??!”
“您老人家在京城為官數(shù)十載,根基人脈都在這兒,遷了都之后陛下再拿您頂了罪,咱們嚴家可就完了!也幸好陛下念在您往日的情分不忍這個提議,萬一...萬一!”
“唉!您老真是糊涂??!”
看著嚴樊就差跳腳的模樣,嚴松拄著拐杖依舊是顫顫巍巍地行走在宮道上,嚴樊到底還是個孝子,生氣歸生氣,但還是老實地攙扶這嚴松。
“你以為陛下沒答應遷都之議?”
嚴松拄著拐杖的動作不見停頓,就仿佛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一般。
“老夫和田大伴跟了陛下十幾年,在潛邸時便跟著陛下,陛下如何的心思我會看不出來?”
嚴樊遲疑道:“您...您是說?”
“陛下那一擺手,說是再考慮一下,其實的意思不過是讓我們去準備此事罷了,你道田大伴為何會親自扶起老夫送到門口?”
“那是送行,陛下動心了!”
嚴樊一聽登時臉上大急,抓耳撓腮地再也扶不下去:
“父親既然了解陛下,何苦提出此議?這不是自掘墓冢么!”
“你還沒看出來么?陛下已經(jīng)失去了了對內宮的掌控?!眹浪刹还車婪?,繼續(xù)自顧自地往前走著:
“一個連睡覺之處都有敵人的地方,一個四周兵事不斷的地方,一個直面北方強敵的地方,你以為陛下今天那狀若瘋癲的模樣是給誰看的?你真以為陛下快瘋了?陛下是一刻都不想在這兒多呆了!”
“這些父親既然知道,今天為何要出這個頭?”
嚴松抬起眼皮看了自己的獨子一眼:
“這內宮之中不管是被漢王掌控了,還是被其他勢力掌控,這只能證明韓妃有孕這是他人為陛下準備的一粒毒丸,一粒不得不吃的毒丸!”
“既然人家有把握擺出這粒毒丸,那么人家也有把握對付陛下,傻孩子,我這是在給你留身后路啊!”
嚴松站住了腳步抬頭望著天空:
“咱們父子這幾年,享盡了權勢富貴,這全都是因為我們摻和著天家的事,但也正因為我們在陛下這兒陷得太深了,所以陛下倒了,我們難有好結果?!?br/> “對方既然如此有把握打倒陛下,安全起見,為了嚴家,我也得給你留條后路?!?br/> 嚴樊今天徹底被嚴松搞糊涂了,既然權勢都是來自天啟帝,不更應該維護好天啟帝么:
“父親的意思是?”
“今天回去之后,你把遷都之舉暗中泄露出去,就說是陛下示意老夫配合此舉的。”
嚴樊眼睛一亮,這樣一來可不就把鍋甩給天啟帝了么,但是轉念一想,如此行事不是也會惡了天啟帝嗎?
“那父親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