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舌戰(zhàn)
41舌戰(zhàn)
姚梵那里給他機(jī)會話,愈加近前一步,用中指戟點著他的臉,搶白道“你可知父母在,不遠(yuǎn)游這話后頭,還有一句游必有方在,那意思是只要告訴家中自己去哪里,天下又有哪里去不得
不過我也不怪你,所謂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你這井底之蛙,又如何能知天下豪杰的鴻鵠之志。
另外我再教你一句完整的,所謂百善孝為先,原心不原跡,原跡貧家無孝子。萬惡淫為首,論跡不論心,論心天下少完人。
這話前半句就是,孝道是裝在心里的,不是做出來擺樣子給人看的,論起擺樣子,窮人如何擺得過富人
比如一個人很窮,想買一條魚給父母吃,但實在沒有錢,買不起,因此心里很痛苦,只有希望慢慢積蓄點錢再去買。只要有這個心,只要他這份情感是真的,我們就不能他不孝
窮人若是擺樣子比不過富人,難道窮人就都是不孝的嗎但凡在孝道上擺樣子給別人看的人家,不過是闊人粉飾自身無知的炫耀罷了。
至于這話后半句我也給你罷,孔老二圣人飲食男女,人之大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是天下最質(zhì)樸的道理,只要不做出強(qiáng)搶民女逼奸淫虐的惡行,動動心哪里有錯了
郭兄你這回可記住了我可好話不二次”
郭繼修被姚梵一番臭罵,氣的渾身發(fā)抖,頓時想要伸手打姚梵,可又害怕姚梵高大健壯不敢動手,于是更加憤怒,臉色鐵青,胸悶氣短。
他一時想要用話反駁回去,卻又語塞的厲害,心里憤懣之下,只得收起鄙視恨恨的想“我倒不能瞧了這個市井人此人家資殷實,必是讀過些書的哼,等俺爹的子參上去,有你哭的一天”
看見郭繼修被姚梵罵的張口結(jié)舌,那黃金山的弟弟妝扮出的廝兩眼圓溜溜地轉(zhuǎn)著,對黃金山道“這姚梵的嘴好厲害簡直是鐵打的,話像是放炮一般痛快”
黃金山也動容道“確實不能看了他,這人到底是見過外頭世面的嘴好毒”
姚梵和郭繼修二人斗嘴,急壞了周秀松,周秀松見二人一番唇槍舌劍下來,像是要越鬧越僵,這可不是他今天想要當(dāng)和事佬的意,于是再也不敢松懈,連忙地開口道“二位兄臺都是好學(xué)問,不過我這里的戲文更好,大家還是看戲吧?!?br/>
郭繼修壓住火氣,強(qiáng)笑道“莊子云,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看來我倒是讀慣了圣賢書,卻把垃圾雜書看少了?!钡?1章舌戰(zhàn)
姚梵一邊口中稱no一邊晃著腦袋,大大的搖頭嘆氣道“可憐啊你個半吊子的逗比,卻又偏偏喜歡在外面半瓶子瞎晃蕩,殊不知莊子這話后面還有一句,叫以有涯隨無涯殆矣。
這話意思就是,你這樣的逗比,腦仁兒跟瓜子差不多大,拿有限的生命去學(xué)無限的知識,又能記下點什么呢還不是只能記得些半句話的皮毛,出門臭顯擺卻被人當(dāng)傻逼拍死么
唉,我勸郭兄從此后回家老實務(wù)農(nóng),萬萬莫要再糟蹋圣人書了。以我走南闖北見過無數(shù)讀書人的眼光來判斷,你根就不是這塊料嘛”
此言一出,周圍多有噗嗤嗤得憋不住,笑出聲的鄉(xiāng)紳,可他們一笑起來卻又覺得失禮了,于是一張張臉古怪的扭曲著。郭家在地多有仗勢欺人之舉,名聲極臭,因此并沒有人幫郭繼修打抱不平。
要那廝,他是最先撲哧一下,掩口笑出聲音來的,他實在是受不了姚梵這樣的詼諧表情,明明是罵人,卻像是吐槽腹謗一般,簡直比家里請來相聲的先生還逗人樂。
郭繼修受此侮辱,頓時一股暴戾之氣、一股郁結(jié)之氣、一股羞惱之氣,三股氣糾結(jié)成一股的頂上腦袋,把他已經(jīng)氣青的臉皮立刻就頂?shù)煤谧狭颂热舸藭r他手里有刀,他非當(dāng)場一刀戳死姚梵不可。
周秀松見狀暗暗叫苦,心里大喊“不妙”,連忙道“二位仁兄不要再掉書包了,都是讀過圣賢書的,何必互相給臉色,這叫天上圣人也難為。今天兄弟我做東,待會開席,大家喝上兩盅,過去種種不快,一笑了之便罷了吧”
話雖這樣,可是周秀松也明白,這言語上已然鬧的這般兇殘,再想要二人和解是不現(xiàn)實的。他只盼今天接下來不要鬧出什么事端才好。
在周秀松的拉扯下,郭繼修黑著臉一言不發(fā),緊緊握著拳頭,一扭身就在戲園子里一張早就為他準(zhǔn)備好的桌前坐下,把周家下人送上的解暑涼茶喝的呼呼作響。
姚梵心這郭繼修臉皮倒是厚,被我這樣罵都不走,難道是吃定老子不會揍他
姚梵回頭看看遠(yuǎn)處著的自己的眾伙計,見一個個擠眉弄眼,都是樂的不行。估摸著他們就算沒聽懂自己在罵什么,也已經(jīng)看出來自己占了上風(fēng)。
姚梵得意對伙計們點點頭示意,又轉(zhuǎn)回頭看著臺上鐵鏡公主和楊延慶念白,猛地一下拍手叫好起來。
姚梵這一叫好,后面的伙計們哪里不明白姚梵的意思,也紛紛嗷嗷的喊起好來,那聲音叫喚的震天價響亮。
周秀松見姚梵不依不饒的搗亂,第41章舌戰(zhàn)
郭繼修臉色陰沉的像是要滴血,心里叫苦,連忙起身遮掩道“今天我周家辦堂會,為的是與諸位鄉(xiāng)紳同樂,我家老三素來自稱票友,不才已經(jīng)扮上了,一會兒上去給大家伙來個二進(jìn)宮,大伙兒可要多多捧捧場啊”
聽周秀松了這圓場話,眾鄉(xiāng)紳都笑著起來拱手“好我們等著看三爺?shù)陌缦鄧D”
周秀松笑著炒熱氣氛道“諸位有拿手喜歡的段子,也只管去后面找盛泰班盛班主,扮上來露一手,叫大伙樂樂。”
此言一出,便有幾個鄉(xiāng)紳技癢,按耐不住的想要起身往后臺去,卻又不想太出頭,于是坐著等周家三爺唱過才作打算。
周秀松過來到姚梵身邊,笑著“我看姚兄倒是聽得懂京戲,這已經(jīng)難得了,大約是不會唱的吧”
姚梵不耐煩周秀松這股子到處裱糊的勁頭,一瞪眼,反駁道“會唱洋人雖然不聽京戲,可我家素來是聽的,還養(yǎng)了班子,做了好些新戲?!?br/>
周秀松瞠目道“姚兄剛才卻沒,家里居然還養(yǎng)了戲班子如何方才告訴我在海外聽不見姚兄這番誑語,該當(dāng)罰一個,不如上去扮一段來聽聽,咱們一起樂呵樂呵”
姚梵爽利地道“家里雖然養(yǎng)了班子,可我經(jīng)商在外,確實不常聽,不是有意誑你。周兄是主人,既然要罰,那我就扮一段吧,這有何難”
姚梵罷起身就往戲臺子后面走去。
姚梵到得戲臺子后頭,與那二胡三弦一番吩咐,如此、如此、這般、這般的交待清楚,一應(yīng)的流水、散板、慢板都囑咐了打單鼓和手板的人,又拿出張二百兩的銀票來,爽快地道“拿去喝酒?!?br/>
那盛泰班的盛班主雖然沒聽過姚梵指點的這個曲牌,但見姚梵的有鼻子有眼,出手又大方,便應(yīng)承了下來。
臺下那青衣廝打扮的黃家公子見姚梵去了后臺,心里詫異,想那姚梵居然第一個上去,莫非他真還會唱兩句不成這人不單言辭犀利會埋汰人,還有這雅好
等周家三爺出來唱了一段二進(jìn)宮,下面叫好如潮。
接下來姚梵卻是一點妝都沒扮,光著長衫就出來了,長身而立,瀟灑的拱手笑道“諸位我就是姚梵,今天我有幸蒙周家大爺邀請,來到貴寶莊聽場堂會,心里也實在高興,姚某不才,愿意借此處唱個自己編的段子,給大家一樂,還望大家多多捧場?!?br/>
這話罷,姚梵對臺下拱了拱手,下面鄉(xiāng)紳們也還算熱情,零星的回了禮。
姚梵母親李紅梅是大學(xué)里教民族音樂的教授,因此第41章舌戰(zhàn)
姚梵對于民樂的各種樂器和樂譜毫不陌生。他今天唱的卻不是京戲,而是唱了一首劉歡的去者。
人鬼天地
萬金似慷慨
浮生若夢安載道
唯苦心良在
紅顏依稀
揮去還復(fù)來
生死命注休怨早
殤情暗徘徊
無奈何青春逝去
無奈何江山真易改
情誼無價亦無保
天降仇敵愾
無奈何路回星移
無奈何時運(yùn)他人宰
鐘鳴鼎食散一朝
空守昨日財
山水迷離
流花低霧靄
夙愿扁舟寒江釣
風(fēng)掠須發(fā)白
三弦代替古琴,在意境之外,染出三分蒼涼凄楚。
提琴換成了二胡,厚重中多了七分激越慷慨。
單鼓和手板偶爾空靈的一擊,卻都有如千古脈動穿越時空撲面襲來。
姚梵大學(xué)里參加過京劇社,玩過京劇老生,中學(xué)里和母親學(xué)過美聲唱法,這導(dǎo)致他的唱腔及其酷肖劉歡。
于是,前面四者雖不敢配合的天衣無縫,但倉促之下,卻嘯聚成了一股澎湃的歷史悠歌
一曲歌罷,姚梵的伙計們首先捧場,巴掌拍的山響,叫好之聲猶如波濤,把院子上面遮陽的天青色布棚都震的有幾分蕩漾了?;镉媯冾^一回見到東家唱歌,還是這么有味道的旋律,實在是令他們崇拜的五體投地,巴掌都要拍的碎了。
只見臺下那黃家的廝也聽得如醉如癡,他一手放在胸前捧著心,一手卻緊緊地攥著他哥哥黃金山的扇子。只見他睛若秋波泛濫,色如春水殤殤,臉上似嗔似笑,似癡似情,若不是他做著男人打扮,真要讓人以為他是個女兒身了。
姚梵在臺上遠(yuǎn)遠(yuǎn)望見下面那廝用一幅花癡的桃花眼盯著自己,不禁背心一寒,心道我聽古代多有熱愛斷袖分桃之人,可沒想到這么普及
于是姚梵濃眉微微擰動,狠狠瞪了那廝一眼。第42章江山易改
42江山易改
那黃金山弟弟扮成的廝見姚梵瞪他,立時覺得姚梵那濃眉下的眸子既脈脈含情,又蕩人心魄,那目光仿佛是專門對付女人的一般,要把他擁抱起來在懷中,勾魂攝魄
姚梵見那廝再次嚇得不敢與他對視,心里愈發(fā)得意,在戲臺上打個哈哈,道“獻(xiàn)丑了”
郭繼修在遠(yuǎn)處冷哼一聲,口中罵道“這洋蠻子,對淫詞艷曲倒是上心,可他粗鄙無文,居然選個凄惶敗落的喪家之詞來唱,可見命中注定,是要財盡人空?!?br/>
想到此,郭繼修再次得意起來,嘴角泛起一絲冷笑“我倒要看看,你還能得意幾時”
周家大爺周秀松聽得姚梵這番唱詞,心下恍惚,只覺得姚梵的身影在他眼里高大了許多。
“這詞這調(diào)我從未聽過,大約是這姚梵的家族在海外經(jīng)商時有感而作的吧人鬼天地,萬金似慷慨好詞紅顏依稀,揮去還復(fù)來真好詞只是下面的幾句無奈何,唱的太過感傷,這大概是他姚家祖輩在生意上有過起落的時候,才作此感傷之言吧”
戲園子遠(yuǎn)處靠墻著的姚梵伙計里頭,李海牛如同癡了一般望著姚梵,眼中噙滿了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