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久沒見柳博文了,安思嘉已經(jīng)忘了。
不敢回想,不敢追憶,所以,她已經(jīng)忘了有多久沒見他了,哪一年,哪一天,不記得了,也不想記得了。
如今再見,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像是昨天才見過,又似分離了百年,她以為她早就忘了這張臉,可此刻只瞧了一眼,他的輪廓再次清晰如從前。
畢竟,是她從小喜歡到大的人。
四目相對,安思嘉呼吸一顫,心口疼的幾乎窒息,她下意識收回目光。
黎沫見她伸手捂住胸口,又注意到她瞬間煞白的臉,輕聲道:
“如果你不想見柳博文,我可以讓喬肅把他趕走”
安思嘉回神,快速眨了眨眼硬是把眼淚憋回去,搖頭道:
“沒事,很多年沒見了,我應該跟他打個招呼”
黎沫還想說什么,喬肅已經(jīng)走過來,他坐在黎沫旁邊,自然而然的把手伸到她后腰處頗有規(guī)律的按了按。
“坐了這么久,腰酸不酸?”
黎沫順勢往他懷里靠,是有點酸,他揉了兩下很舒服,但是有外人在,黎沫也不好意思撒嬌,搖搖頭。
“不酸,你們怎么在這?”
喬肅渴了,端起她喝剩的半杯牛奶喝了一口。
“我忙完了,就過來找你,在門口碰到寧堯,聊著聊著就走到這了,至于博文”
他頓了一下,朝對面的安思嘉昂昂下巴,又朝她身后看一眼。
“博文特意來找她的”
喬肅的話音剛落,柳博文已經(jīng)走過來,安思嘉沒看到寧堯,下意識轉頭朝外面看去。
冰天雪地里,寧堯已經(jīng)轉身,正滑動著輪椅往前走,只留給她一道孤寂蕭索的背影。
似乎,在無聲的說著成全。
安思嘉拿出手機,撥通了寧堯的電話,“不許走,在原地等我”
見他不動了,安思嘉收回視線,她起身,面對著柳博文站定,聲音平靜。
“柳博文,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一句話,讓柳博文紅了眼,好久不見,其實沒有那么久。
他不敢見她,卻不止一次偷偷來看過她,知道她在云城醫(yī)院,他每天都來,只要遠遠的看她一眼,他已經(jīng)心滿意足。
他知道她恨極了他,所以從來不敢奢望她會原諒他,可到底心里是有不甘心的,他要走了,想在臨走前好好跟她道個別。
“對不起”
明明有太多的話要跟她說,明明想抱抱她,可如今面對面站著,柳博文心中有一種過盡千帆,物是人非的感覺。
她眼睛里的疏離和平靜告訴他,他們之間橫著的那條河,他再也無法渡過去。
靜謐的氣氛中,黎沫湊近喬肅的耳朵道:“我們要不要回避一下?”
聞言,喬肅喝完杯子里的牛奶,然后攬著她的腰起身,又細心的給她戴好帽子和圍巾。
“寧堯一直想見見你,正好帶你去跟他打個招呼”
喬肅拍了拍柳博文的肩膀,幽幽嘆了口氣,然后牽著黎沫走了。
縱然他有心幫他,但感情的事,還得他們自己解決,旁人沒資格參與。
………
兩人走后,柳博文把一直拿在手里的文件袋遞給安思嘉。
“這是柳家最后給你們的補償,雖然來的遲,也遠遠不夠,但已經(jīng)傾盡了柳家所有,我沒臉求你原諒,但請你收下”
他跟父親詳談過,父親也早已厭倦這樣的生活,父親說黎錦喜歡旅游,以后,他會替黎錦好好看看世界,如今的柳家,都在這個文件袋里了。
安思嘉目光復雜的看著他,最后深呼了口氣,接過了他手里的東西。
“我接受你的道歉,但是柳博文,我們以后別見面了,就當……陌生人吧”
柳氏的東西,她知道柳博文不會要,所以,她寧愿拿來捐出去,也不會給柳鶴明那老東西留著。
柳博文聽了她后面的話,心里涌起無限的苦澀,蒼白的俊臉蔓延著無盡的痛苦,良久,笑的溫柔。
“如果這是你希望的,好”
他想伸手摸摸她的臉,見她下意識躲開,又頹然收回手,掩下苦澀,溫聲道:
“我申請了無國界醫(yī)生,這兩天就走,以后大概是見不到了,所以,你可以放心”
你可以放心,不用再見到我這個罪人。
當年思嘉‘死了’后他就想去的,但是要幫她找大哥,家里也一直阻攔,所以就一直推遲。
現(xiàn)在,是離開的時候了。
無國界醫(yī)生……
安思嘉看著他臉上的悲愴,抿唇,忽而上前一步給了他一個擁抱,柳博文渾身震了震,僅是一瞬間的怔愣,他很快回抱住她。
顫抖的雙手抱的很緊,幾乎要把她揉進血肉,臉深埋在她的脖頸,近乎貪婪的感受著她的溫度和氣息。
良久,安思嘉推開他,踮起腳尖在他唇上重重吻了一下,哽咽的嗓音帶著明顯的破碎感。
“柳博文,下輩子,千萬別當柳家人了”
…………
咖啡廳外,喬肅高大的身軀站在黎沫后面,黎沫靠在他懷里,除了遮不住的肚子,整個人被他的大衣裹住。
寧堯的視線在兩人身上徘徊,漆黑的瞳孔里染著幾分羨慕,兩個人的愛情,真好。
三人簡單交談幾句后,寧堯跟黎沫道了謝。
“黎小姐,謝謝你這么多年來,對思思的照顧,以后有什么需要,盡管開口,寧家欠你一個人情”
黎沫客套的回了幾句,她跟寧堯不熟,所以并未多言,主要還是喬肅在跟寧堯聊天。
聊了大概二十分鐘的樣子,寧堯的視線越過兩人,定格在正朝這邊走來的安思嘉身上。
他明顯很緊張,骨指分明的手緊緊握著腿上的毛毯。
她讓他等她,他想,他應該明白了她的意思,可他不敢確定,不敢確定自己會這么幸運,不敢確定她真的會回頭看看他。
安思嘉走到寧堯跟前,幫他把脫落到膝蓋上的毛毯重新蓋好,握著他冰涼的手搓了搓。
寧堯目光熱切的看著她,想問又不敢問,糾結中,安思嘉已經(jīng)走到他身后,手放到了輪椅上,看向黎沫道:
“沫沫,你可能要重新找個助理了”
黎沫明白她的意思,笑道:“好”
安思嘉跟她說了句保持聯(lián)系,然后透過玻璃看一眼坐在咖啡廳里的柳博文,對上他復雜的視線,笑著揮揮手,然后推著寧堯轉身離開。
空氣里,依稀能聽到兩人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