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姐姐(上)
塞拉·雪萊,楊銘的養(yǎng)母瑪莎唯一的親生女兒,c.e.37年生人,比楊銘整整大上七歲,在瑪莎收養(yǎng)楊銘的時候她就已經(jīng)以優(yōu)異的成績考入了位于馬里蘭州安納波利斯市的聯(lián)邦海軍軍官學?!@座歷史悠久的學校在進入c.e.世紀以來就被稱為宇宙軍將官的搖籃。
很顯然,塞拉很擅長她所學的東西,59年的時候她就提前一年從學校畢業(yè),直接被選拔進了聯(lián)邦宇宙軍第二艦隊,當時楊銘還沒從社區(qū)中學畢業(yè)呢。
自從她去上大學之后,塞拉與家里的聯(lián)系就開始慢慢變淡了,軍校對于學員們的自由是有限制的,塞拉每個月只有兩次寫信或者打電話回家的機會,每年也只有圣誕節(jié)到元旦期間才會獲許回家兩周。
而當她剛剛進入軍隊之后,平日里的聯(lián)系機會倒是比軍校時期多了一些,但回家的次數(shù)卻更少了——宇宙軍沒有在大氣層內的駐地,塞拉每次放假回家都要從l1的世界樹基地坐穿梭機到巴拿馬太空港,再經(jīng)由巴拿馬坐飛機回康科德,一路下來非常麻煩。
楊銘和瑪莎都不知道塞拉在軍隊里到底是做什么的,只知道她在海軍軍官學校的時候是進修情報專業(yè),想必在第二艦隊從事的也應該是相關事業(yè),這也能解釋她從來都不與家人談論工作的原因,而且她的假期似乎也比普通的宇宙軍軍官更少。
鄰居費倫大叔的兒子就是第七艦隊的少尉飛行員,而雪萊與費倫兩家平時算是不錯的友人,楊銘后來也從這位只大他一歲的兄弟口中了解過宇宙軍的假期——雖然像是圣誕節(jié)這樣的重大節(jié)日他們都是輪休的,但至少每個月都有一天的休息日,就算是士兵和低級軍官每年也有至少十四天的公休假,休假時間可以自己安排。
塞拉在進入宇宙軍的第一年與家里的聯(lián)系還算不少,她甚至有時間為楊銘推薦一些她喜好的書單,包括克勞塞維茨的《戰(zhàn)爭論》和馬漢的海權論,甚至還有一些網(wǎng)絡上都很難找到的東亞老書的譯本……但是從第二年開始,她的工作似乎就越發(fā)忙了起來。
或許塞拉曾在入伍第一年圣誕節(jié)回家的時候,在飯桌上含糊提到過自己即將調動工作單位的事情,但她并沒有具體說明到底要調動到哪里,而那也是楊銘與她在康科德一起度過的最后一個圣誕節(jié),之后c.e.60年的一整年她都沒有回過家,音頻留言也只有簡短的一兩通,最后完全失去了她的音訊,直到年底連信件都沒再發(fā)回過一封。
女兒去哪了?無論多少次,瑪莎都沒能從軍方那里得到一個確切的答案,她只知道自己的女兒還活著,至于她在什么地方,正在做什么,生活怎么樣……有關這些,軍方的代表都以“軍事機密,無可奉告”為理由,拒絕對瑪莎的任何一個問題作出答復。
63年2月,楊銘永遠地失去了自己的第二個母親,他只記得那天自己穿了一套黑色的正裝,在紛揚的暴雪中看著墓園的工人將棺木埋在六英尺的土壤之下,社區(qū)的鄰居們默默地從他身邊經(jīng)過,將一枝又一枝白色的玫瑰輕放在那座嶄新的墓碑前。
他已經(jīng)記不清那天的牧師到底說了怎樣的悼詞,也記不清那團凍僵在墓碑前的玫瑰到底經(jīng)由了多少人的手掌,他也早忘記了漫天鵝毛般的雪片撲打在臉頰,堆積在肩頭的感受。他只記得那孤零零的站在墓園中,墓碑下的人已走入無夢的長眠,而她唯一的血親,如今卻不在身邊。
整整三年過去,瑪莎哪怕在臨走之前都在小聲地念著她的乳名,她卻連一封短信都未曾寄回。
但他并非瑪莎的血親,他既沒有資格去管這事情,也沒有理由因此產(chǎn)生怨恨,他也知道這位失蹤已久的姐姐大概是有著她自己的苦衷吧?或許她的工作早就已經(jīng)超出了他這個平頭老百姓的想象,或許她已經(jīng)知道了瑪莎去世的消息,而沒有辦法回來的她恐怕要比自己更加痛苦。
但要說他對塞拉沒有反感,那是不可能的。他對于瑪莎的情感一點都不亞于她的親生子女,一個愿意將母愛分享給素昧平生的孩子的女人,她是偉大而值得尊敬的,在她收養(yǎng)楊銘的這些年,她也做到了一個母親該做的事情,真正給予了楊銘一個相對完整健全的童年。
他每年都會抽時間回一趟康科德,他不知道塞拉有沒有回來祭奠過自己的母親,他曾經(jīng)數(shù)十次地想象過自己與姐姐在母親的墓碑前偶遇的場景,但至今也沒能碰到過她一次。
“金絲雀……真是個好名字呢,塞拉姐姐。”楊銘的面色有些淡漠地看著面前的塞拉,視線掃過她身上那件露骨的開胸禮服長裙,眉頭微微皺起,這身裝束真是太不符合她一貫的軍人作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