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啦一聲,三人出水,遲小多撲在池塘邊上咳嗽，項誠幫他按壓腹部，陳真打量四周，掏出手機，屏幕一閃一閃，進水了。

????四周山清水秀，三人置身于一個大公園中，遠處有人聲傳來,陳真說：“快走?！?br/>
????遲小多*的跟著兩人跑向樹后，項誠注意到一塊牌子。

????承德,避暑山莊外。

????三人狼狽不堪，陳真的白t裇濕透，貼在身上,遲小多被風一吹，猛打噴嚏，項誠還打著赤膊，穿著拖鞋。思歸被泡成了落湯鳥，萎靡不振，那只貂站在陳真身邊，不住搖頭晃腦地甩水。

????往返北京市區(qū)的大巴來了，遲小多倚在最后一排的位置，靠在項誠身上打瞌睡。

????“你可以把他收為徒弟?！标愓婵戳隧椪\一眼，隨意地說。

????項誠答道：“不會考慮?！?br/>
????“這樣組織就不用對他善后了?！标愓嬲f，“為什么不考慮？”

????項誠不答話，看著車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色。

????陳真咳了幾聲，用手捂著，指縫里現(xiàn)出少許血。

????項誠看了陳真一眼，陳真擺擺手，在包里翻出紙巾，擦了下鼻血。

????項誠：“心燈？”

????陳真點點頭，沒有說話。

????“到了。”項誠動動遲小多，遲小多一臉迷茫地下車，還在打瞌睡，陳真的車停在車站，一名年輕人搖下車窗，朝他們打了個招呼，項誠把遲小多塞上車，兩人坐在后座，陳真顯然也很累，靠在副駕駛上打瞌睡。

????“到了?！表椪\說，“你在車上睡？”

????陳真說：“他得下去，否則我不好交代?！?br/>
????遲小多：“什么？”

????遲小多睡得意識都是混亂的，跟著項誠與陳真下車，陳真把他倆帶到靈境胡同的一個樓房后門處，里面是個快餐店。遲小多懵懵懂懂，還以為要吃早飯，然而陳真和他左拐右拐，還和早起的服務(wù)生打招呼，拿出鑰匙，打開了辦公室的門，進去以后推開書柜，現(xiàn)出暗門，沿著暗門上的樓梯走下去，抵達一個地下室。

????遲小多已經(jīng)完全醒了，地下室里亮著燈，墻邊放著一臺鋼琴。

????陳真過去坐在鋼琴前，項誠和遲小多站在地下室的中央。

????陳真打開積灰的琴蓋，按下第一個鍵，當?shù)穆曇簦宕鄲偠?，緊接著彈出一連串音符。音樂越來越快，隨著行云流水般的音樂，四周墻壁發(fā)生了變化，飛速拆解，離散，退后，重組，直到陳真的奏樂停在一個休止符上，周圍赫然變成了另一個奇異的辦公室！

????窗明幾凈，深紅色地毯，落地窗外，則是北京的全景。

????陳真起身打開門，外面是個沒有人的寫字樓大廳。

????遲小多走向落地窗，外面的景色，是一條嘈雜熙攘的大街，銀杏樹在陽光下生長得郁郁蔥蔥，宣泄著旺盛的生命力，街道兩側(cè)自行車鈴聲響，行人穿梭往來。

????自己置身十二樓，大樓平地而起，閃爍著光，遠方則是北京城的街景，然而街景上，卻蒙著一層朦朧的光。

????陳真帶著兩人出鋼琴室。

????“填表?！标愓鎯墒执炅舜昴?，疲憊不堪地說，“填完以后到一樓大廳辦事處交表?！?br/>
????陳真拿了三張表給項誠，問：“身份證帶在身上嗎？”

????“沒有。”項誠問。

????“我?guī)г谏砩系摹！边t小多昨天報警的時候帶了身份證，陳真說：“我去修下手機，交了表來七樓找我?！?br/>
????遲小多的世界觀已經(jīng)完全無法支撐短短12個小時里發(fā)生的事了，項誠認真地填表，遲小多在旁邊看，表格抬頭是“驅(qū)魔師個人登記表”，名字，性別，籍貫，父母。

????項誠沉吟片刻，在家庭成員的“父親”那欄里填了“項建華”，“母親”那欄里劃了一道橫線。政治面貌填了群眾。

????下面“社會聯(lián)系人”，項誠想了想，填了遲小多的名字，并且留了他的電話號碼?！凹彝ヅ蓜e”內(nèi)填了：不動明王。

????遲小多：“……”

????在遲小多的眼里，項誠瞬間就高大上了起來，他的好奇心已經(jīng)擠得快要炸了，卻不敢問。項誠看了他一眼，眼里帶著笑意，知道他想問這個，說：“不動明王，就是我爸功夫和法術(shù)的派別?！?br/>
????“每個驅(qū)魔師都有自己的派別嗎？”遲小多問。

????項誠搖搖頭，說：“少部分，陳真的那盞燈，你看見了？”

????遲小多點點頭。

????“燃燈道人留下的寶物。”項誠解釋道，“那是他的家傳法寶，專破心魔與幻境，叫心燈。就像我的降魔杵一樣?！?br/>
????“好牛?！边t小多崇拜地看著項誠，項誠想了想，說：“驅(qū)魔人有很多世家，家傳的派系都很厲害?！?br/>
????個人履歷里，項誠認真地填了幾只妖怪的名字，包括“相柳”，“狐仙”與“窮奇”，最后想了想，在底下添加了“鴟吻”，廣州地區(qū)除妖經(jīng)歷。這個沒有朝遲小多解釋，帶著他出寫字樓，去找電梯。

????下行的電梯人不多，里頭站著一個女孩，一身名牌，手里挽著個愛馬仕的包包，掏出化妝鏡照了照，項誠和遲小多按了1層，遲小多打了個呵欠，項誠說：“困了？”

????“餓?！边t小多說。

????“盡快把事情辦完，帶你去吃東西?！表椪\答道。

????女孩從鏡子里看著兩人，打量他們身上的泥水，水已經(jīng)干了，項誠赤|裸的肌膚上滿是如意湖底帶出來的淤泥。

????叮一聲到了七樓，女孩出去，電梯繼續(xù)下行。

????一樓大廳是個辦事處，足有三層，鄉(xiāng)下來的民工，挾著公文包的白領(lǐng)，東北話、河南話、貴州話、京片兒，吵吵嚷嚷，猶如一鍋沸騰的水。

????項誠拿著表格去領(lǐng)號，問表在哪里交，遲小多好奇地朝外看，外面是個噴水池，噴水池周圍還停著幾輛豪車。

????“馬上好！”項誠說。

????遲小多轉(zhuǎn)頭道：“不著急！”

????辦事員給項誠蓋了章，看了他一眼，復印身份證，說：“這里簽個名。先交罰款，廣州科韻路地鐵站，重大過失處分，罰款三千，十個古錢。”

????項誠：“……”

????“你們還有記錄?！表椪\郁悶地說。

????“早就全國聯(lián)網(wǎng)了?！鞭k事員說。

????項誠只得拿了罰單去繳錢，遲小多給他刷卡。

????回來后，項誠在幾個表格上龍飛鳳舞地簽了名，辦事員又說：“6號窗口繳費刷卡。17號窗口拍照?！?br/>
????遲小多又去給項誠刷卡，發(fā)票上填的是“執(zhí)行證辦理費”，項誠在窗口前走來走去，拍照拿回執(zhí)，辦事員又看了一眼，說：“電腦顯示你的從業(yè)資格證被吊銷了，沒法給你辦。”

????項誠答道：“陳真主任讓我填表辦證的，別的我不知道。”

????“不行?！鞭k事員說，“這個辦不了?！?br/>
????項誠：“錢可以退嗎？”

????辦事員：“發(fā)票已經(jīng)出了，錢也不能退，拿到證以后再來吧。”

????項誠：“……”

????遲小多說：“要不給陳真打個電話？”

????就在這個時候，辦事員的電話響了，那人接了，看了項誠一眼，說：“在旁邊等一會，下一個。”

????兩人讓開，給后來的人先辦，那是個老人家，拄著根破破爛爛的棍子，一身深綠色的襯衣，短褲，來領(lǐng)補貼。

????高跟鞋聲響，方才在電梯里見到的女孩叩叩叩地過來，拿著一張蓋了公章的證明，說：“項誠在哪里？”

????遲小多朝她打招呼，女孩把證明扔過來，辦事員拿了，用回形針把證明和項誠的表格、發(fā)票一起別上，按了打印機，打出來一張證書，項誠如釋重負，說：“謝了?！?br/>
????驅(qū)魔人員北京區(qū)域（河北地區(qū)）臨時執(zhí)行資格證。

????上面有項誠打印的照片，項誠小心地折好資格證，收起，和遲小多進了電梯。

????上行的電梯里全是人，大家一語不發(fā)，自動給項誠讓出少許位置，免得蹭臟了衣服，所有人都在打量他倆。

????遲小多說：“是不是所有來北京的都要辦這個證?！?br/>
????項誠點頭，答道：“辦事方便點?！?br/>
????遲小多轉(zhuǎn)頭看周圍的人，男的女的，俱是盯著項誠看。

????項誠似乎心情不太好，遲小多便牽著他的手，晃了晃。

????電梯到七層，項誠敲開陳真的辦公室，陳真正在和先前給他們證明的白富美說話，辦公室里的茶幾上擺著麥當勞的早餐。

????“先吃早飯。”陳真朝他們說。

????項誠也不客氣，和遲小多坐下，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遲小多餓得半死，吃了兩個漢堡包，項誠吃了三個巨無霸，一盒雞塊，手里拿著薯條，兩人聽那女孩說話。

????女孩不悅道：“……反正我不會答應(yīng)的，這個季度已經(jīng)是第四起了，這么多學校，我一個人跑來跑去都忙不完，你現(xiàn)在給我安排個拖后腿的，陳主任，不是我說……”

????陳真耐心地說：“可達兄不會拖你的后腿，宛媛，組織是怕你一個人有危險。”

????那叫宛媛的女孩說：“一，我忙不過來。二，不需要組織包辦婚姻?！?br/>
????“沒有包辦婚姻?！标愓嬲f，“這是領(lǐng)導們的意思，你想什么呢，那么你倒是告訴我，不需要助手，這案子幾個月能辦下來？”

????“辦不下來。”宛媛長長地出了口氣，提著手腕，翻來覆去地研究自己的貼鉆指甲。

????陳真沉默片刻，拿了疊資料，看了眼遲小多和項誠。

????遲小多打了個飽嗝。

????“小多，你把這張表填一下。”陳真說，“備個份?！?br/>
????宛媛朝他倆看了一眼，沒說話。

????遲小多去領(lǐng)表，這張和項誠的不一樣，大概是交代一下來北京做什么，什么職業(yè)，整個過程里，宛媛和陳真一聲不吭。宛媛研究自己的指甲，陳真翻資料。

????“這樣吧?！标愓嬲f，“我還有點事，你認真考慮考慮，明天再來?！?br/>
????“陳主任?！蓖疰抡f，“你也考慮一下我的難處，一群人聽說我沒結(jié)婚，個個熱情得要死，七大姑八大姨的全部一起上，一定要給我介紹到成了為止，什么人都塞過來了，離婚帶孩的，四十來歲守圖書館的……”

????遲小多深有同感，說：“這樣真的不行。”

????“對吧?！蓖疰抡f，“小兄弟你也知道。”

????“我也不想討嫌?！标愓嬲f，“你有沒有男朋友，關(guān)我什么事？是吧，我又不可能當你的男朋友。關(guān)鍵是領(lǐng)導們太熱心了，雖然我也不知道領(lǐng)導為什么這么熱心，但至少給你派的助手，在這方面都有一定經(jīng)驗，起碼不會給你添亂?！?br/>
????宛媛說：“不能只說專業(yè)，我還要考慮我以后的人生呢?！?br/>
????陳真又說：“總之你先考慮一下吧，人不能只看表面。你自己登記的這個項目，現(xiàn)在發(fā)生了變化，大家也不想，而且這案子被列為重點內(nèi)容了?！?br/>
????宛媛說：“我還要復習考試好嗎，沒那么多時間?！?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