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文鶯愣了愣，隨后低低笑了起來，他這樣的貴人身份，還真難想象會罵出這樣的話。
　　封敬亭看著她還算平靜的臉，心中某個地方隱隱松動著，軟的好似要溢出了水。他輕聲問著：“他們說你命硬，你可是難過了？”
　　“我難過什么？”郭文鶯哼一聲，“他們那是胡說八道，外祖父去世時七十一了，祖父七十三，都是古稀之年，只不過他們剛好死在同一年，湊巧罷了。母親是被他們害死的，也不是我克的，至于三叔，他自己喝醉了酒耍酒瘋，非得和人賽馬，被馬掀了下來摔斷腿，那是他自己作的。還有荷花池的魚，里面放點藥就能全藥死，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我要是真有這么厲害，能克萬物，那咱們也不用打仗了，干脆把我打包送給瓦剌人，過不了多久瓦剌就被我克的死光了，多厲害的武器啊。”
　　她語氣輕松，嘴角掛著吟吟笑意，封敬亭看著忽覺心中酸澀，忍不住伸手去揉揉她的頭。
　　他的動作很輕柔，雖是突兀，卻并不討厭。她心里嘆息一聲，這么多年，已經(jīng)好久沒有人摸過她的頭了。
　　低低地聲音道：“那時候只有奶娘和兩個丫鬟陪著我，莊子里很窮，只有十幾戶莊戶人家，地也少的可憐，家家都吃不上飯。府里京郊的農(nóng)莊有七八個，他們單選了那么一個，也算費盡心機了?！?br/>　　“剛到莊子時，奶娘心里郁結(jié)病倒了，兩個丫鬟紅香和綠玉也相繼生病，瑩二太太說會是每月給送月例銀子，可是一文錢都沒見過。我們帶出來的一點錢很快花完了，沒錢給奶娘買藥，連米面都買不起。那時候我餓極了，就到莊地里挖菜根，到水塘里抓青蛙，讓莊里四嬸做給我吃。煮青蛙的味道，我這輩子都不想再嘗了……”
　　說著頓了一下，忍不住嘆息道：“有一回我為了抓青蛙，掉進(jìn)水塘里差點淹死，還是莊里的農(nóng)戶救了我。再后來日子實在過不下去，那個女人真使得出來，連丫鬟的月俸都不給了，還好紅香和綠玉是我娘帶來的陪嫁丫鬟，就算沒錢也沒有棄了我?？喟玖诵┤兆樱t香帶著我去府里討要生活費，卻被門房趕出來，說我冒充府里小/姐?！?br/>　　她苦笑一聲，“母親當(dāng)初嫁到府里帶了許多嫁妝，都被瑩二太太私吞了，她搶了母親的錢，還是要把我活活餓死嗎？那時候我氣急了，真想把那些人的惡行公布于世，有女不養(yǎng)，何堪為人父？我找了紙筆，寫了一篇字想揭露他們虐待我的惡行，讓京里的各豪門世家都知道他們是什么人?？墒呛髞磉€是作罷了，就算傳出去又怎樣？丟人的是他們，我的名聲也跟著敗壞了。倒不如等待時機，早晚有一天，讓他們把欠我的都還回來?！?br/>　　“后來奶娘病好了，做些針線活能養(yǎng)活我們，日子一天天也能過下去了。再后來遇上了師傅，他教了我很多東西，我能自己靠手藝吃飯了，再也不用依賴別人。再后來就是遇上你……”她低沉的聲音結(jié)束，默默在心里加了一句，“然后陷入了一個更加不堪的境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