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云想衣裳花想容
云想容怎會認識自己?沈予有一瞬間的詫異,然轉(zhuǎn)念一想,許是方才淡心告訴過她自己在此,便也了然地回禮:“大小姐?!?br/> 這三字稱呼沈予自問說得如常,可云想容的臉色卻變得更為紅潤,連耳根子也紅了起來。她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許是不常見到陌生男子,才會覺得羞赧。如此一分析,沈予也未感有異,又一頷首便抬步離開。
直看著沈予走得遠了,云想容才定神走入待客廳,俯身行禮:“嫂嫂。”
出岫這是第二次以離信侯夫人的身份見云想容,上一次,還是闔府拜見之時。兩人私下從未單獨說過話,且出岫自以為這個遺孀身份并不受各房認可。因而她未曾想到,云想容肯喚她一聲“嫂嫂”。
無論是出于真心還是假意,這多少令出岫有些動容,她連忙上前虛扶一把,對云想容笑道:“大小姐客氣了?!?br/> 云想容抿唇笑了笑:“嫂嫂太見外,喚我想容即可。”
出岫聞言亦是笑了,不禁打量起這個只比自己小一歲的女孩子。二姨太花舞英平日總打扮得珠光寶氣,想要掩蓋低微的出身,可云想容似乎沒有繼承其母的性子與喜好。但見她穿著一襲淡藍衣衫,干干凈凈,清清爽爽,又不失少女的柔媚,直教人想起天邊一朵綿云。
且還是風雨過后的初晴之云,帶著些清新的水汽,很是令人心曠神怡。
出岫并未與云想容多做客套,笑著問她:“大小姐來找我有何事?”
云想容有些猶猶豫豫,咬著飽滿的櫻唇似在斟酌,半晌,才勉強道明來意:“我想問嫂嫂要個人。”
“誰?”
“從前夏嫂嫂身邊的丫鬟灼顏?!痹葡肴葸呎f邊去看出岫的臉色,小心翼翼地解釋:“灼顏隨夏嫂嫂嫁過來時,已打定主意要做云府的人,連賣身契都給帶了過來……如今夏嫂嫂去世,她這貼身丫鬟也怪可憐,若是嫂嫂您用不上她,不如將她調(diào)去我那兒罷。”
灼顏何時與云想容有了交情?亦或者,云想容只是對她起了惻隱之心?出岫有些意外,因為在她記憶之中,灼顏有些媚上欺下,不能說人品不好,但她不像淺韻、淡心一樣愛憎分明、一心為主。
云想容一個嬌滴滴的大小姐,又是個良善溫順的女子,如何會與灼顏走得近了?還是說,灼顏使了什么手段刻意接近她?
這般想著,出岫不禁嬌眉微蹙,心中升起幾分警惕。莫要說如今夏嫣然之死尚未水落石出,灼顏還不能離開知言軒;即便是為了云想容著想,她也不愿讓灼顏過去侍奉。
更何況,太夫人已發(fā)過話,知言軒的下人不能隨意調(diào)走。
出岫只覺太夫人給的理由甚好,不妨拿來一用,便對云想容婉拒道:“不瞞你說,我原本也覺得如今知言軒人手太多,大可撥給各房……只是太夫人不樂意,說我如今懷了身子,日后多有用人之處,不許將下人撥出去?!?br/> 聽聞此言,云想容卻不氣餒,想了想,又道:“母親指的是從前侍奉大哥的人,可灼顏是夏嫂嫂帶來的,論理只能算半個知言軒下人?!?br/> 這話令出岫更是詫異,聽云想容話中之意,她分明打定主意要帶灼顏走了。
當真怪哉!云想容若只是隨口問問也就罷了,可自己將話說到這份兒上,一般人也該識趣放棄了。她卻鍥而不舍,必是存了正經(jīng)心思。
由此可見,云想容并非僅僅是可憐灼顏,想來私下也該與灼顏有些交情。出岫不禁聯(lián)想起太夫人的揣測……若夏嫣然之死當真與二房有關(guān),莫非,云想容是知道了什么?
畢竟她與云起一母同胞,倘若察覺出什么內(nèi)情,想要為兄長加以掩飾也無可厚非。如此一斟酌,出岫更不能讓云想容帶走灼顏,便假作為難地嘆了口氣:“你也知道我這身份是如何來的,如今在太夫人跟前我說不上話。你若真想討要灼顏,不如自己去張口,會比我更有分量?!?br/> 提起太夫人,云想容仿佛也猶豫了,她抿唇想了想,才道:“還是……算了罷。如今大哥與夏嫂嫂過身不久,一年一度各地報賬的時候又該到了……待過了三月再說罷?!?br/> 出岫暗自松了口氣,頷首道:“實在對不住,我人微言輕,也是無能為力?!?br/> 云想容搖了搖頭:“沒有這事,如今說嫂嫂人微言輕的,日后看到嫂嫂這胎一舉得男,他們都要悔得咬斷舌頭?!?br/> 云想容這話說得真誠,出岫聽在耳中,更添幾分動容。她不禁撫上自己的小腹,心中卻想著那個被云辭親手打落的孩子。
若是那個孩子能生下來……無論男女,定然都是玉雪可愛。想著想著,出岫只覺大為黯然,為了她無緣人世的孩子,也為云辭無嗣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