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流支擎著吐蕃大相的旗幟回去復命,虞軍這邊也是議論紛紛。
韓瑞立即說道:“陛下,微臣以為,條件太過苛刻,尚東贊多半不會答應下來?!?br/>
鳳翔節(jié)度使遠比皇帝要理智得多,深知道一口吃不成一個胖子的道理。
這一次能夠將朗達瑪這頭蠢牛給逮住已經(jīng)是意外之喜了,至于將吐蕃的精銳脊梁一網(wǎng)打盡,著實在韓瑞預料之外。
至于說皇帝開出的條件,聽著的確是十分痛快,只是善無畏的尸身都未涼透,現(xiàn)在皇帝讓尚東贊的兵馬放下武器。只要尚東贊不是個今天的事明天就忘的傻子,韓瑞想不出他有任何同意的道理。
開玩笑,今天尚東贊的軍隊扔下戰(zhàn)馬鎧甲軍械,就是重信守義如韓瑞也忍不住要將他們盡數(shù)吃下了。
“我要的是西面沒有后顧之憂?!崩钚裣蝽n瑞講道:“我大可以將尚東贊和尚恐熱盡數(shù)殺死在這里,只是之后吐蕃必然群龍無首,西疆必然多事。”
吐蕃的上層精英基本上都在此次東侵略之列,若是將他們?nèi)繗灉缬诖?。那么吐蕃必然會進入一個群雄爭霸的時期。
可以想象,處在虞國吐蕃兩國交界處的那些軍閥們,為了增長麾下的實力,少不得要不斷地侵蝕虞國這一邊。
以李旭一人之力是無法照顧到上千里的邊境線的,西邊的軍事壓力又要消耗不少屬于朝廷的寶貴資源。
所以為了穩(wěn)定和易于掌控,李旭希望面對一個卡扎菲,而不是幾百個利比亞民族自治政府。
尚東贊就是這個合適的卡扎菲人選。
叛賣了贊普的尚東贊回去掌握吐蕃大權,其正統(tǒng)性必然會受到各方勢力的質(zhì)疑和挑戰(zhàn),他必須將這些勢力一一降服。
同時他又必須借助大虞的力量,爭取外部的平靜,全力對內(nèi),所以一定會管理好和虞國交界的這塊區(qū)域,嚴格控制部下,減少糾紛。
一個秦檜做主的政權可比幾個岳飛、韓世忠、吳階各自指揮的戰(zhàn)區(qū)要好對付得多。
吐蕃大相之所以屢次派人前來議和,就是知道皇帝其實和自己利益是一致的。
岳顧寒和鹿飲溪都是耳聰目明之輩,皇帝開出的條件和對方的意圖,他們都聽得一清二楚,心下了然,知道這一次又要給皇帝當上一番打手了。
吐蕃的雍仲苯教,這二位倒真的不放在眼里。苯教歷史悠長,淵源明晰,中原江湖對于這些外道也是有所了解,一直以來都當其實歪門邪道,并不放在心上。
至于所謂十三上師的傳說,也就只能唬一唬金剛乘的那些無膽禿頭。
若是苯教真有十三個宗師級別的高手,還團結一心聽吐蕃贊普的使喚,那早就一統(tǒng)天下了,哪里輪得到尚東贊之輩在這里搖頭擺尾。
“挽弓當挽強,用箭當用長。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殺人亦有閑,列國自有疆。茍能制侵陵,豈在多殺傷?!?br/>
韓瑞念了一首詩道:“若是能夠換得西陲安寧幾年,放他們一條生路也未必不可。”
“隴右、河西是一定要收復的?!崩钚駥n瑞說道:“不僅要收復,而且早晚有一天,咱們還要重建安息都護府和北庭都護府。只是現(xiàn)在的當務之急還是在蕭墻之內(nèi)?!?br/>
韓瑞點頭道:“是啊,河南河北尚且不服王化,又何必去論天山、碎葉?”
那邊菩提流支回到了吐蕃陣中,翻身下馬,幾步走到尚東贊與尚恐熱之前,翻身下拜。
“虞國天子已經(jīng)應允了下來?!?br/>
此言既落,尚恐熱頓時喜不自禁。
“好一個不知死的黃口孺子。”他轉過頭大笑著對尚東贊說:“這小兒武功雖高,卻不知道大相的智計。若是能夠生擒這小兒,哈哈,那可就……”
尚恐熱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尚東贊打斷。
“幾位上師可有什么對策?”尚東贊笑吟吟地看著那幾位雍仲苯教的上師:“虞國天子護身硬功十分了得,刀槍不入,諸位大師需有個方略才好。”
四位苯教上師身穿白羊皮縫制的袍子,四人手里面舉著一面蒙著人皮的小鼓不住的搖動,嬰兒頂骨磨成的骨珠不住的敲打著骨的蒙皮,撲簌簌的聲音十分滲人。
領先的那位苯教上師喚作“光明血車佛”,他身形佝僂猥瑣,面目陰寒,他皺起眉頭看了看身后的三人,此人在四人之中武功最高,也最為狡詐。
“大相不必擔心,天地間的神靈都看著咱們,我昨夜做了占卜,活剖的那孕婦腹內(nèi)的胎兒手中握著鮮血和鐵塊,這說明今天有極為尊貴的人留血,這個征兆應該就應在虞人的皇帝身上?!?br/>
“血車佛”口中活剖孕婦的占卜讓尚東贊心中十分惡心,按照苯教的規(guī)矩,殺掉用來占卜的孕婦必須出身高貴,應當是吐蕃貴人中虔信苯教的女子,在和上師們交換和合,獲得了上師象征智慧的“醍醐”之后,再被上師活生生的剖開肚皮,從中取出嬰兒,根據(jù)嬰兒的大小,姿勢進行接下來的占卜。
這個儀式既血腥又野蠻,即便是尚東贊和尚恐熱,聽聞之后面色都十分難看。
不過尚東贊還是強忍著笑了起來。
“哈哈哈,既然有這樣的吉兆,那弟子也就放心了。”
那四位苯教上師點了點頭,“血車佛”也不含糊,抖了抖法袍,佝僂猥瑣的身子一扭,騰空而起直直到了兩軍陣前。
兩邊的軍士們自然不知道上面的約定,只是看到有人站出來擺出各種騷氣蕩漾的姿勢約架,吐蕃這邊自然氣勢高昂了起來。
苯教在衛(wèi)藏之地的信仰雖然被金剛乘侵蝕,但畢竟是骨子里帶著的信仰,更何況“血車佛”又是代表己方出戰(zhàn)的強手,吐蕃一方的將士們紛紛歡呼著用兵器敲打著自己的盾牌,對這位上師表達的尊敬。
虞軍這邊,本來人數(shù)就占了下風,看到對面如此這般,自然眼巴巴的望著正中央的大旗,盼著自己這邊有什么應對。
李旭還在和岳顧寒、鹿飲溪兩位商量著對策。
“……我先出去會會那個三寸丁?!崩钚窠忉屃艘幌伦约旱乃悸罚骸吧袞|贊的話也不能全信,誰知道他藏了什么鬼主意。等我把對面明里暗里的牌面都逼出來,就請鹿掌門出手祝我一臂之力。”
“陛下言重了。”武當掌門當即應允下來。
“尚東贊這廝的話,十句只能聽三句,能信的也就只有半句?!崩钚癜堰@個尚東贊當成另一個自己看待?!八麄?nèi)硕鄤荼?,若是趁我無暇分身,大軍就這么掩殺過來,只怕鳳翔軍支持不住,還望劍宗能夠護持一下?!?br/>
“陛下大可放心。”岳顧寒看著對面那些雄壯強健的吐蕃漢子眼睛發(fā)熱,不僅幻想起這些人光著身子在大山里掄錘子砸石頭的樣子:“這些猛漢拿去開山最好,雒水那邊正要他們?nèi)チ餍┖顾??!?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