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他為什么笑得出來，仔細(xì)地確認(rèn)道：“你那時候多大？還在生病，你爸爸就把你，從椅子上踹下去？”“不記得了啊……小孩子不聽話，就是要打的嘛，”沈堪輿說著，忽然想起了什么，慌張地抓住顧言笙的衣袖解釋道，“不對不對，不是這樣的我說錯了。甜甜不能打，阿笙，你不能打她，哪怕她不聽話也不可以，好好跟她說就好。她最愛你了，你如果打她的話她會特別傷心，而且她還會怕你……可能會、會不敢靠近你的?！薄拔抑馈！鳖櫻泽弦贿厹芈晳?yīng)著，一邊在心底默默地在想，沈堪輿會不會也是這樣，小時候被爸爸打過，后來就害怕爸爸并且不敢靠近了?！八罱?jīng)常鬧你……哭得很厲害是嗎？我跟你說啊，她就是想吃蛋huáng仔了，你別生她的氣，我、我……”沈堪輿吃力地伸手去摸自己放在一邊的背包，從里面翻出了一個薄薄的本子，準(zhǔn)備遞給顧言笙，想了想?yún)s又只是放在他的手邊，“我把這個給你吧，上面有蛋huáng仔的做法，甜甜喜歡的別的菜也有，還、還有你喜歡的。你可以做給她吃?！鳖櫻泽硝久嫉溃骸拔也粫??！薄澳隳敲磪柡?，肯定能做好的！”沈堪輿抬頭沖他笑，然后發(fā)現(xiàn)他臉色不好看，又撓著頭發(fā)低下了頭，喃喃地道，“對不起對不起……我知道你每天下班都特別累了……要不，找個保姆吧？我這里還有一些錢……”顧言笙按住他又想去包里翻錢的手：“你跟我回家就好了，為什么要找保姆?！奔?？家是沈堪輿最想要的東西，可是家是什么樣子的呢，他不只一次地想過這個問題。小時候，每次走路回家，在路上想到推開家門就能看到爸爸媽媽和哥哥，他走路都帶風(fēng)，恨不得能長出翅膀飛回去?？擅看嗡崎_家門，爸爸媽媽一看見他，臉上的笑容總是一瞬之間就消失了。哥哥會對他笑，會很溫柔地喊他堪輿，可是他對他好，爸爸媽媽就會不高興。他不想看到哥哥為難，也不想看到爸爸媽媽不高興，所以后來他總是很晚才回家，有時候回家早了，他就站在窗外，踮起腳尖偷偷看著他們一家三口在家里其樂融融的樣子，會覺得很開心，會忍不住跟他們一起笑。因為年紀(jì)小不懂事，他覺得可能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家庭就是一家三口，不能再多，多出來的便是累贅。大年三十的晚上，他是最不敢進(jìn)家門的，chūn節(jié)是一年中闔家團圓的最美好的節(jié)日，他不能在這個時候去觸家里人的霉頭。所以他仍舊站在窗外看著他們吃年夜飯，看chūn晚，然后在院子里點燃自己買回來的廉價煙花，每點燃一支就跟他們說一句chūn節(jié)快樂，一直等到天亮，他才會像小偷一樣躡手躡腳地摸進(jìn)家門，躲進(jìn)自己的臥室里睡一小會兒。長大以后，和阿笙結(jié)了婚，又生下了顧雨甜，想著這樣就是最好的一家三口了，沒有多余累贅的人，他應(yīng)該是可以有一個家了?？墒敲看嗡嶂蟀“丶?，推開門興奮地沖屋子里的父女倆興奮地喊“我回來啦”，總是沒有人回應(yīng)他，他總是厚著臉皮在他們旁邊找個地方坐下，自言自語般地把他買來的東西展示個遍，然后又默默地收起來，整齊地碼放到該放的地方?；蛘咚粋€人在家里，父女倆從外面回來的時候，他會笑瞇瞇地看著他們說“你們回來啦”，同樣是沒有人回應(yīng)他，他也不會露出失落的表情，而是興致勃勃地鉆進(jìn)廚房，把做好的飯菜端出來喊他們來吃。因為不能跟他們一起吃飯，為了能多看他們一會兒，他會借口收拾廚房或者拖地板，邊做邊看上他們幾眼。他很努力地把家里布置得很溫馨，學(xué)做飯，學(xué)做甜品，學(xué)縫衣服，學(xué)修電器，他想要給他們一個家，一個可以把他放進(jìn)去的家。他很渴望阿笙和甜甜提起“家”的時候，能想到家里面有他，能承認(rèn)他是家里面的一員。但是不管他怎么努力，始終還是那個可有可無，令人厭棄的存在。甜甜對外人從來只說爹地不提爸爸，阿笙也不愿意跟朋友介紹他。說他像空氣，大概也不是，空氣是誰都不可缺少的東西，他想不出來自己像個啥，不過有一點他終于想明白了，大概沒有他的地方，才是家吧。只要他不在，大家都可以很圓滿很幸福。生來便是多余，偌大的世界本就沒有他的容身之處，想要一個家這樣的想法，真的是癡人說夢了。他這樣的人，怎么配有家呢。也只有阿笙這樣善良心軟的人，會說帶他回家這樣的話來騙他。